□杨金坤 前几天回故乡,见棉田里的棉花正次第开放。“花见花,四十八”“七月十五见新花”“ 棉花伸开拳,一棵摘一篮” ……望着那一朵朵白生生的棉花,我仿佛看见母亲正哼着棉花的农谚,向我走来。 棉花是母亲内心按捺不住的心思,从播种、出苗、现蕾、开花、结铃、直至吐絮和成熟,母亲常常劳作于一片浓绿或者点点洁白的棉田,一任微风吹开她一季温暖的盘算。 记忆中的棉田,连成一片,一望无边。棉株上宽大的叶子随风抖动,仿佛涌动的绿波。棉花的花朵很漂亮,刚开时乳白色,开后不久转成红色、黄色。直到最后,花朵们收起花季绽放的美丽,结成一颗颗绿生生的棉桃。那些棉桃,鸡蛋大小,饱满硬实。棉桃们在每一个晨昏,向土地倾吐着心事,等待着秋天的再次绽放。 当秋风吹起,趁人不注意,棉桃攥紧的小拳头慢慢地舒展开来。忽然的一天,远远的,就见远处的棉田里,像是落了满地的云,走近一看,那是棉桃在吐絮呢,乳白中闪着荧光。紧接着,棉桃儿次第开放,那一朵朵白生生的棉花,如窈窕村姑,展露曼妙的身姿,发出白生生的笑声,透着一股野性的风情。一朵朵白生生的棉花,如空中折翼的云挂向了棉树的枝头,如芦花,似飞絮。看去,满目都是温柔。 母亲欣喜地走进棉田,目光随棉而走,五指轻扣,指尖捏紧棉朵的中下部,用一种连拉带捻的力,一团团棉花便飞进了母亲腰间的围兜。摘下的棉花是生棉花,经过轧、弹变成了熟棉花,熟棉花通过母亲的纺、络、浆、织,就变成温暖我身心的棉布。 漫漫冬夜,灯火如豆,纺车嗡嗡,母亲盘坐在土炕上,右手不停地摇动纺车,左手拇指与食指、中指捏住筒状棉条的嘴,对住纱锭的尖,随着双手灵巧的操作和纺车的转动,左手的棉条像玉蚕吐丝,一条白线随着左手的徐徐扬起而渐渐变长,直到胳膊伸展,然后纺车倒转一下,利用“回车”的间隙,把拉出的细线均匀地缠到转动的锭子上。纺完棉线,又要络线、浆线,经过一系列工序,最终将纬线固定在织机上,母亲才长舒一口气。紧接着又在“唧唧”的机杼声里,开始了日夜穿梭的忙碌。面对着织完的棉布和剩下的熟棉,母亲心中暗暗盘算,能做几身新棉衣?能添几床新被褥? 忘不了刚上班的那年冬天,收到了母亲寄来的两床大棉被,大棉布的口袋上有母亲歪歪扭扭的字迹,我能想象出母亲戴着老花镜认真写下我住址时那高兴的表情。几天后,天气降温,我拿出母亲寄来的新棉被盖上,暖暖的棉被“烘”得全身发热。 “五月棉花秀,八月棉花干。花开天下暖,花落天下寒。”此诗虽然赞美的是棉花,但我认为也可以是母爱,因为母爱也像这棉花一样,柔软、妥帖地包裹着你、温暖着你,不求一丝回报。 母爱如棉,故乡的棉花还生长在棉田里,可我的母亲却离开人世了。
-
即时新闻
母爱如棉
来源:羊城区域
2021年09月10日
版次:ZHA16
栏目:
作者:杨金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