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伦进 战友大全打电话给我,说春节前想约几个战友聚一下,但是疫情防控有要求,聚餐不能超过十人。我俩商量之后,确定了参加的人员,主要是当年一块在广西边境参战的战友,说完这件事,大全声调低沉地说:“老汪,张叔走了,以后没人给我寄木棉花了。”“真的吗?”挂断电话,我陷入了回忆,又想起了那个过去多年的关于一包木棉花的故事,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那一年,广西边境正在打仗,我们所在的部队奉命从广东驻地开赴前线。当时,正好大全的妻子在部队探亲,大全也动员妻子立即返回家乡,妻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可一看到官兵们一个个表情严肃,还有一排排的军用卡车装满了各种物整装待发,心里有些忐忑不安,预感到战争的来临,便流着眼泪一个人坐车回家了。 我们参战来到了最前沿的阵地,每天面临着血与火的考验。上前线之前通常是要给家人写信通电话的,可大全这小子没顾得上,大全妻子就一直没有收到大全的片言只语,只是从其他战友处得知大全在一线作战,她天天在家盼着大全的消息,常常一个人站在窗边,静静地发呆。可一天天过去,还是没有来信。终于有一天,她在上班时突然接到县民政局的通知,要她立即去领一样东西。根据以往的经验,民政局是负责优抚工作的,此时接到这样的通知,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她一下子晕了过去,后来在家人的陪同下,来到了民政局。局里的同志向她转交了一小包厚厚的东西,她止不住泪流满面。民政局的同志赶忙扶起她,告诉她县里组织慰问团去前线慰问,他们听说大全在一号高地猫耳洞里坚守着,慰问团让大全写封信或者捎点东西回来。可是前沿阵地敌我双方犬牙交错,枪炮声正浓,战斗进行得很激烈,敌人火力封锁得也很厉害。大全来不及写信,只能用急救包里的纱布包了一小包战时捡拾的木棉花,托付给运送弹药的军工带到山下去,交给慰问团转交家人报平安。听了这话,大全的妻子才缓过神来,擦干眼泪,打开了小包裹,果真是一包木棉花,不过上面已经染上了斑斑的血迹。 战争终于结束了,大全荣立了一等功。戴上军功章回到家乡的大全看到了血染的木棉花时,便想起了那个帮他转交木棉花的军工,问了军工连的领导,才得知那个年轻的军工在通过敌人封锁线时受了重伤,已经牺牲了,木棉花上的血迹就是他留下来的。 退伍回到广东家乡的大全,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那位军工家里的联系方式,得知那位军工姓张,是家中的独子,牺牲时只有21岁。小张积极参加支援前线的战斗,经常对我们的战士说:“谢谢你们来保卫我们的家园!”由于他是当地人,熟悉战场地形,后来成为了一名军工,当向导,运物资,背弹药,表现非常突出。小张的母亲得知独子牺牲后痛苦不已,后来寻了短见,只有小张的父亲一个人独自生活。从那以后,大全坚持每年都给小张的父亲寄些钱,就算他下岗最艰难的那几年,也没有中断过。再后来,大全下海做生意,企业发展得不错,借到边境祭拜战友的机会,还曾专程看望过张叔几次。每年木棉花开的时节,大全总能收到从广西寄来的木棉花。大全每次收到后,总会和以前收到的木棉花一起晾晒一次,然后再收起来,就像是举行一种仪式。 聚会那天,大全特意把那包血染的木棉花和这些年张叔寄来的木棉花都带上了。我们把第一杯酒敬给了已经在天堂的张叔,还有那位已经牺牲40多年的军工烈士小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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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染的木棉花
来源:羊城区域
2022年03月11日
版次:ZHA16
栏目:
作者:汪伦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