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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护在“生命的终点”

梨花风起清明时,探访惠州市殡仪馆,聆听特殊职业工作者心声,关注殡葬事业发展

来源:羊城区域     2022年04月01日        版次:ZHA09    栏目:清明节特别策划    作者:陈丽媛、黄学桓

     惠州市殡仪馆树葬区

     殡仪馆职工邹叔在火化车间工作

  

  统筹策划/羊城晚报记者 马勇 陈骁鹏

  文/羊城晚报记者 陈丽媛 通讯员 黄学桓

  图/黄学桓

  

  又是一年青草绿,梨花风起清明时。

  临近清明,人们在追忆逝者、悼念先人之际,不免思考关于死亡的话题。有这么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低调踏实、耐心严谨,守护在“生命的终点”,撑起了生离死别的沉重——殡葬人。

  在传统文化观念里,死亡向来是人们忌讳谈论的话题。殡葬从业者因长期与死亡打交道,难免受到外界的偏见。随着殡葬事业发展,人们更多关注到殡葬从业者的方方面面。

  清明将至,羊城晚报《惠州文脉》实地探访惠州市殡仪馆,对话殡葬从业者,倾听他们的故事,探讨死之尊重,生之价值。

  

  从业20多年送别成千上万位逝者

  

  清明时节,烟雨朦胧。日前,记者来到位于惠州市惠城区下角片区梅湖路的惠州市殡仪馆。清明节前后办丧家属甚少,不远处的长青墓园笼罩在雨雾中,静谧无声;偌大的树葬区种满小叶榕,经雨水浸润显得郁郁葱葱。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记者见到了两位资深殡葬工作者——邹叔与郑师傅。屋外轻雨飘摇,他们从容地向记者讲述特殊的职业故事。

  “我第一次参与运送遗体时,还是靠人工抬运,天黑路窄,一个趔趄没走稳,便一脚踩到泥泞的田里摔了一跤……”邹叔今年59岁,是惠州市殡仪馆火化车间的资深职工。回想起最初入行的经历,邹叔笑称实属误打误撞。

  “当时朋友介绍我到殡仪馆当电工,谁知馆里缺人,我就开始帮忙处理遗体收运、火化等殡葬工作,一来二去也就习惯了,没想到这一干就是20多年。”在邹叔漫长的职业生涯里,已经送别成千上万位逝者。几个月后,他将从奉献了大半青春年华的岗位上退休。

  记者了解到,惠州市殡仪馆火化车间目前共有十余名职工,平均每天需收殓火化遗体约20具。由于人手不足、工作性质特殊等原因,火化车间的工作并没有细化的分工,职工们往往身兼多职——既要前往一线收运遗体,也要负责遗体化妆入殓,还要处理遗体火化、安抚亲属等工作。

  每天清晨时分,天蒙蒙亮,在大多数人刚起床准备开始一天的忙碌之际,火化车间职工的夜间值守工作才刚刚落幕。然而,紧接着又要投入新一天的火化工作中。

  邹叔说,从早上8时到次日下午4时,一个值班周期长达32个小时,遇上遗体较多的忙碌期,休息时间可能还不到2小时。“不过就算再疲惫,工作也不能耽搁。”邹叔说。

  接收遗体后,为防止腐化须尽快入殓冰柜。但是随着现代人生活水平提高,人的体重趋于上升,在殡仪馆里接收的遗体中,超过200斤的不在少数,这给职工们带来不小的挑战。

  “遗体有明显的垂重感,冰柜离地2米高,往往需要几个人合力抬起、小心翼翼举高,再缓缓放入冰柜。”邹叔说。

  一套遗体收殓入柜流程下来,一同配合的新老职工们都累得气喘吁吁。邹叔年纪最大,更加倍感吃力。但他并没有怨言,反而常劝导年轻职工:“遗体入殓冰柜不能急,急促下蹲起立容易扭伤筋骨。”

  遗体入殓工作一般在防腐间进行,这里常年充斥着消毒水掩盖不住的特殊气味。邹叔常常在此进行遗体化妆整容、协助配合法医取证等工作。然而与遗体火化工作相比,这些已经算是相对“轻松”了。

  火化工作并不简单,每个环节都有讲究。邹叔介绍,火化工作需要根据逝者的年龄、身高、骨骼、遗体状况等调整时间和流程。如果是患传染病的逝者,还需要严格消毒。

  在火化炉1200℃的运作下,车间温度也随之飙高,职工们常常顶着高温大汗淋漓,依旧坚持工作。邹叔说,等火化完成还要清理炉灰,炉膛温度很高,一不小心还可能被烫伤。

  火化车间里,弥漫着遗体焚烧后产生的特殊气味。正因如此,火化车间是殡仪馆最为特殊的工作场所之一。记者在现场看到,数个并列排开的火化炉后方,安放着大批净化过滤设备,据工作人员介绍,这些设备用于过滤遗体焚烧后产生的气体。

  

  入殓师让逝者有尊严地离去

  

  火化车间里,抽风机快速运作,散不尽弥留在空气中的生命灰烬;机器轰隆作响,盖不住逝者亲属生离死别的悲痛。

  火化车间承载了无数人间沧桑、生离死别,哪怕是经验丰富的职工们也难免动容。

  让至亲的最后一程走得体面些——这是很多逝者亲属的心愿。因此,殡葬行业渐渐出现了为逝者化妆整仪的职业,称为“入殓师”。

  郑师傅是惠州市殡仪馆的一名资深职工。2003年,临床医学专业出身的郑师傅进入惠州市殡仪馆从事殡葬服务工作,如今除了处理遗体入殓、火化等工作,他还作为单位最为专业的遗体整容化妆师之一,专门整修因事故毁坏严重的遗体。

  今年年初,一名家属声泪俱下来到殡仪馆,向郑师傅述说着逝去亲属的不幸,希望通过遗体修复让至亲走得体面一些。据郑师傅回忆,逝者遗体因车祸导致损坏严重,整容工作现场让人目不忍睹。

  “遗体毁坏严重对亲属带来的心理冲击很大,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满足他们的诉求。”郑师傅表示,对待悲痛的亲属,要给予耐心和理解,慢慢劝导。作为入殓师,不仅要有精湛的整容化妆技巧,还需要有细腻的情感,体恤逝者家属的意愿,让逝者有尊严地离去。

  耐心安抚好家属情绪后,郑师傅便开始了高难度的遗体整容工作。事死者,如事生——用毛巾、棉絮轻轻地将逝者头部的血污洗去,用特殊材料填充缺失部位,继而细心地包扎、缝针、整容、化妆……为不给遗体带来二次伤害,每一个动作都必须小心翼翼。经过长达6个小时的修整,逝者的面容仪容,终于符合预期的恢复。

  “遗体整容工作需要长时间站立,聚精会神投入,常常一忙起来就忘记休息喝水。”郑师傅说,一般的遗体整容至少需要5个小时,遇上业务量大的特殊情况,甚至连续站着工作9个小时。

  所幸付出是有意义的,入殓师在修复遗体创伤部位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平复了家属的悲痛。

  长期接触遗体,尤其是受损严重的遗体,是否会产生恐惧、不适应等心理压力?

  “一般而言,刚入行起码要经过大半年,才能适应接触遗体的恐惧和心理压力。我们也曾遇到因不适应而离开这一个行业的年轻人。”郑师傅说,他最初入行确实也经历过不适应的阶段,但现在更多是秉承专业、严谨的态度开展工作。

  “面对受损的遗体,我们要充分评估,按目前的技术有没有把握修复好,大概能修复到几成,再好好向逝者家属解释。”郑师傅表示,殡葬行业是特殊的,但也是非常强调专业精神的行业,严谨认真对待遗体,是对逝者的尊重。

  

  希望殡葬从业者得到更多理解

  

  在传统文化观念里,人们往往十分忌讳谈论死亡话题。殡葬工作者也因时常与尸体、死亡等禁忌打交道,遭遇来自外界的偏见和歧视。

  “在殡仪馆上班20多年,从不敢跟朋友聊工作。”邹叔表示,自己在工作之余与亲友聚会,朋友问起工作的事情,他总是回避,或者不直接回答。

  不主动谈论自己的职业,这似乎已经成为殡葬从业者的一项“不成文约定”。

  郑师傅也坦言,自己在生活中都尽量选择不谈论工作,他认为,社会上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需要时间改变。

  “希望社会能够更多理解、关注殡葬从业者这一特殊群体。”郑师傅说,虽然工作性质特殊,殡葬从业者也希望能更加坦然自在地生活、工作。

  不过邹叔认为,随着殡葬行业规范化发展,近些年来,社会舆论对殡葬从业者多了一些包容和理解,职业地位和氛围比起以前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

  殡葬从业者是特殊的“生命摆渡人”,他们用勤勤恳恳,踏踏实实的工作态度,撑起了生离死别的沉重,维持着殡葬行业的温度,应得到尊重和理解。

  记者了解到,近年来,越来越多年轻力量加入到殡葬行业中。国内有不少高校开设了殡葬专业,如长沙民政职业技术学院就开设了多个殡仪相关专业,每年向社会输送数百名毕业生。惠州市殡仪馆有关负责人表示,单位会优先考虑招收殡仪专业优秀人才。

  惠州市殡葬事业发展“十四五”规划提出,建设具有惠州特色的惠民殡葬、绿色殡葬、文明殡葬、法治殡葬、智慧殡葬,推动新时代惠州殡葬事业高质量发展。据惠州市殡仪馆有关负责人介绍,目前惠州已把殡葬基本服务免费纳入政府基本公共服务内容。2021年以来,惠州市殡仪馆持续推行“2980一站式殡葬服务”惠民套餐和0元爱心殡仪服务套餐。

  

  文脉访谈

  

  惠州市殡仪馆党支部书记潘松:

  警惕不法中介机构冒充殡仪馆敛财牟利

  

  文/羊城晚报记者 陈丽媛

  

  

  羊城晚报:惠州殡葬服务市场存在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潘松:长期以来,随着惠州殡葬服务行业走向市场化,社会上出现了大量殡葬服务中介机构。其中一些不法中介机构利用逝者家属对死亡的禁忌、厚葬攀比心理等,在其受悲伤情绪困扰、缺乏理性之时,大肆推销所谓殡葬“一条龙”服务,从中赚取差价。这些不法中介机构通过虚假宣传、以次充好的手段,在服务价格质量上欺骗消费者,赚取不义之财。我们发现,不少家属报丧时通过网络查询惠州市殡仪馆电话,却误入中介冒充殡仪馆的诱导页面。

  此外,不法中介机构往往利用政府减免或者免费项目进行重复收费,并冒充殡仪馆工作人员参与丧事处理。很多时候惠州市殡仪馆实际收费3000-5000元的服务,经过一些不法中介之手费用却达上万元甚至更高。不法中介行为严重扰乱了殡葬服务市场秩序,更损害了丧属的利益,广大群众需要加强警惕。

  羊城晚报:通过哪些举措打击中介乱象规范市场秩序?

  潘松:惠州市殡仪馆重点通过以下举措减少不法中介的渗透。一是推出殡仪服务热线。为防止中介冒充市殡仪馆代理殡仪服务,2021年11月起,惠州市殡仪馆推出殡仪服务热线2980111,24小时接听群众来电。

  二是进一步加强惠民政策宣传。为打击不法中介恶意抬高服务价格的行为,2020年5月起推出2980元“一站式”惠民殡仪服务套餐,每单业务可以减免1028元。

  三是强化内部治理。惠州市殡仪馆与卫健部门配合,协助加强医院太平间管理,减少遗体在医院停留环节,减少不法中介的介入。具体来看,要求工作人员出勤全部要穿带有殡仪馆标识的工作“黄马甲”,便于家属辨认,并加强工作纪律。此外,工作人员到场后第一时间向家属亮明身份,告知服务流程和相关惠民政策,让办丧家属明明白白消费。

  近期,惠州市殡仪馆还印发了《警惕不法中介十大欺诈行为》的公告,通过各类媒体宣传不法中介的欺诈行为,并公布举报电话。此外,大力推行殡葬服务中介机构备案登记,要求中介从业人员持证入馆,挂牌上岗。同时,还建立失信惩戒和“红黑榜”制度,定期公布失信中介机构和人员名单,让其接受社会监督。

  羊城晚报:惠州市殡仪馆如何提升服务质量?

  潘松:近来,惠州市殡仪馆引入了殡仪服务专员,为办丧家属提供全程陪同服务,满足办丧家属的个性化需求。此外,为了进一步提升服务质量,殡仪馆对市民办理丧事的每单业务情况进行追踪回访,在是否索要红包、是否了解惠民套餐、是否有中介参与、是否满意工作人员的服务等方面进行回访,对殡葬服务质量进行监督评估。

  接下来,我们计划用1年时间集中开展殡葬服务质量提升活动,着力整治殡葬服务方面存在的突出问题,树立殡葬服务良好形象,营造一个风清气正的殡葬服务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