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蝉

　　□李艳

　　“请问这里有‘蝉’吗？”

　　万绿湖的客家驿馆中，阿秀正准备给客人泡茶，闻声抬头一看，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先生背着包走了进来。她与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老先生问的是什么“蝉”？

　　这时，壶里的水烧开了，阿秀便请他坐下先喝杯茶。老先生也不客气，连喝三杯后，冲阿秀竖起了大拇指，说：“好蝉，好蝉！”

　　至此，大家才明白他说的“蝉”其实是“茶”，不禁都笑了。

　　笑声让场面活跃起来，阿秀笑着说：“老先生，我们这里‘蝉’多着呢，您想找哪种呀？”

　　老先生也笑了，说：“这‘茶’和‘茬’一个音，刚才我是怕你们觉得我是来‘找茬’的，所以，特意把‘茶’念作了‘蝉’。”

　　“这‘蝉’和‘禅’还同音呢！您刚进门就问‘蝉’，倒像是得道高人在‘问禅’！”阿秀又笑。

　　老先生与大家聊天聊得有趣，便在驿馆登记后住了下来。

　　当晚，春山夜静，绿野凝烟，柔美的万绿湖像一位刚刚落入凡尘的仙子。茶语间，阿秀知道老先生姓黄，是个老茶农，来自海峡那边台湾省的日月潭。

　　“黄伯，您觉得日月潭美还是万绿湖美呀？”

　　“都美，都美！两处胜地，一样秀美。日月潭是我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万绿湖是我念想了一辈子的地方……”接着，黄伯讲起了自己儿时的趣事。

　　小时候，黄伯经常看到父母在自家茶园里对着叶上的小绿叶蝉叹气，以为是这小害虫咬坏了茶叶，园里的茶才卖不上好价钱，导致父母忧心忡忡的。为了报仇，趁父母不在，他伙同弟弟钻进茶园，把茶叶上的小绿叶蝉一只一只地捉下来，装在空瓶子里，用泥巴封了口，吊在屋檐下。不料，等父母回来，看到瓶中绿色的蝉尸，父亲气得七窍生烟，提着鞋把兄弟俩狠揍了一顿。

　　那一季，家里的茶没卖上好价钱，一家人啃了几个月的萝卜干。后来，才听母亲说，父亲对着小绿叶蝉叹气，是因为它们数量太少，咬的叶子不够多。看到儿子反倒把这些小蝉虫装进瓶子里闷死，他能不生气吗？

　　母亲还告诉他，茶园里的茶叶是专供茶厂制蝉茶用的，被小绿叶蝉咬过的茶叶，在自愈时会产生特殊的物质。所以用这些残缺的茶叶制出来的茶，冲泡后会自带一种特别的蜜香，而没有被小绿叶蝉咬过的茶叶是卖不上好价钱的。

　　次年，黄家茶园丰产，父母开心地买了两只小绿叶蝉玉坠给兄弟俩戴上。

　　听完黄伯的故事，阿秀说：“黄伯，巧了，你们台湾有蝉茶，我们这里也有。”

　　黄伯点点头，说：“我就是念着这里的蝉茶才来的。我祖籍就在河源，跟台湾一衣带水的距离，小绿叶蝉却被迫分隔两地呀。”

　　“黄伯，您台湾的茶园还在吗？”

　　“在！我听说河源的茶业也很繁盛，所以，我就来了，一是来参加茶文化交流会，二是借机好好看看家乡的美景和变化，还有一件事……”

　　“什么？”

　　“真想带些河源的小绿叶蝉到台湾去呢，但我知道，这太难了。”

　　次日，黄伯匆匆退了房，赶去参加盛大的茶文化交流会。

　　交流会结束那天，黄伯意外地接到了阿秀的电话，她说自己店里刚到了一些蝉茶，请他务必来一趟。

　　当黄伯风尘仆仆地赶过来时，阿秀拿出两盒极品蝉茶送给他，说：“黄伯，知道了您的事儿，我伯父特意从老家快递来这些他亲自做的茶，要我一定转送给您。”

　　“这怎么敢当呢？”

　　“黄伯，您就收下吧。我伯父也是一位老茶农，我这驿馆里的茶都是他亲手种的。您这么念家乡的缘分，虽然带不走蝉虫，但蝉茶还是可以带走的嘛，权当是家乡人的一点心意吧。”

　　黄伯的眼睛湿润了，嘴里喃喃地说：“太珍贵了，太珍贵了。”他想，自己这趟真没白来，虽然无法把家乡的蝉虫带回台湾，但这浓浓的乡情却把这颗老茶农的心填得满满的。

　　第二天，当黄伯离开，阿秀才发现他将一个小小的丝绒袋放在了柜台里，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块精致的小绿叶蝉模样的翠玉，活灵活现，玲珑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