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杨 有次回老家,我特意带着当时只有4岁半的儿子,到我童年常玩耍的河边漫步。在野草间,果然找到了那种儿时叫作“香马浆”的小野果。 这种不起眼的野生植物,对于我,却有一种心结。 这几年80后90后进入怀旧期,许多童年的记忆成了割舍不下的小情怀。加上这个时代信息高度发达,有啥新需求,很快就有新供给。因此在城市的街头,偶尔可见这种裹着苞衣,内皮黄绿的草果,通用名叫作“酸浆”。 对这种小果子,许多人并不认识。包括我的爱人,开始她还以为是哪国引进的新品。最喜欢收集各种稀奇水果的儿子对此甚为好奇,见了就要买。 让我吃惊的是,没想到这种童年熟悉的小野果,多年后能在城市的街头重逢。 记得我身边也有人偶尔提起这种野果。一位老家在东北的多年年轻同事休假探亲回来,路上就放出话,说带了“guniang”回来。不明所以的同事开始议论,不知带了什么样的“姑娘”。后来见了,方知是一种土特产,他唤作“姑娘”,其实就是我熟悉的“香马浆”。 同事带来时,果子的苞衣已被剥掉,黄澄澄光溜溜一盒。大家在会议桌边围观时,果然十有八九不识这种“神品”为何物。他们在不断解读这种果子为何叫“姑娘”时,我内心的小情结也再次蠢蠢欲动。 小时候,在田间地头,常见这种野生植物。尤其是黄豆即将成熟的深秋,我最喜欢和小伙伴一起在原野里疯跑,其中一个找寻的目标,就是这种野果。因为那时黄豆成熟,叶子落了,长在其间的香马浆却还青枝绿叶,老远就能发现。又加上季节到了,往往能找到刚好成熟的果子。 对于童年的我来说,能发现一棵,能捡出一两颗成熟的浆果,就很满足。小心翼翼地用手剥开黄色苞衣,露出金灿灿的小果。放在鼻上一闻,有一种特殊的香味。迫不及待塞进口里慢咂,啪的一声被咬破,香甜的汁液就流出来。每次吃到,都有种眩晕般的快感。 这种小果子给我印象深,也因为要找到一颗成熟果子不易。好东西谁都喜欢,香马浆野生植株虽多,但要么你找到时还不熟,要么被同样嘴馋的虫儿抢先吃空了。那次带江南在河堤上找见许多植株,都远没成熟。好在江南只是对新奇的果子感兴趣,并非吃到才罢休。 这种果形如灯笼的野果,我从小熟悉,却一直不知道它的学名叫什么。后来专门查资料,才知道叫酸浆。但我还有疑问,资料显示,酸浆的果子成熟时苞衣内为红色,这和我的印象有出入,我只见过黄色的。它的另一别名,叫“灯笼果”,确实很形象。只是我见的应叫“黄灯笼”,而不是“红灯笼”。 我继续查询。酸浆,又名红菇娘、挂金灯、灯笼草、洛神珠、绛珠草、泡泡草、香木香子等。有一种正统的名称叫“菇茑”。还有一种说法:东北是黄菇娘,红菇娘是绛珠草。 细比较这一长串名字,“洛神珠”和“绛珠草”听起来最高大上。而“香木香子”,口语发音有点接近我家乡的叫法“香马浆”。想来乡土的称呼随口叫,图个形象,大抵如此吧。 同事带回来的小果子,是人工种植的,才有这集中大量的产出。我悄悄收起两颗,盘算着得闲时分离出种子,在阳台上花盆里种两棵,方便给孩子观察成长过程,也悄悄放任一下自己的小情怀,随时就能“致童年”。 儿子出生在城市,极少接触乡野,但对草木却很有兴趣,这像我,大概是遗传的。那次在家乡河堤上摘下来的青果,他央求妈妈,要放在行李里带回广州。 这也让我想起,小时候我也曾央求过母亲,把这种野生的小果子,在菜园子里种几棵。对这种事,母亲居然是答应的。她从野果中剥离出种子,用种瓜菜一样精细的工序种出了这种野果。 现在想来,我的童趣之心,大概来自母亲的遗传。从物资短缺年代走过来的父亲,至今秉承着“种花不如种菜”“养鸟不如养鸡”的朴实观念。但母亲不是这样,农作物之外,对花花草草她一样珍爱。基于此,我每年回老家探亲时,能想到带给母亲的最好的礼物,就是选一两盆在北方难得一见的花草。 那次试种酸浆,母亲很用心。她先在苗圃中育苗,用掺和好的细质营养土制作营养钵,然后把温水泡过的酸浆种子点入钵中,覆土后再用塑料膜覆盖,以保温催芽。等种子发芽并长成茁壮植株后,再连着营养钵起出,分栽到菜园中去。 这种原本野生的草木,大概享受不了如此细心的呵护,后来竟疯长至半人高。正因长势过旺,个子虽高,挂果却不多。这次试种不算成功,但我没再提继续种的要求。仅此一次,我已得到极大满足。母亲的宽厚慈爱,我一直心存感激。想到这件事,虽跨越30多年时光,我心中依然充满暖意。 而酸浆这种小野果,在我的童年记忆里也永远充满温馨。每次想起,那诱人的香味就跳出来,让我的心为之一荡,多了几分甜蜜柔软,幸福的笑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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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菇娘
来源:羊城区域
2022年05月27日
版次:ZHA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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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夏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