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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文学史的阅读

——从张隽的诗作说开去

来源:羊城区域     2023年10月27日        版次:ZHA16    栏目:    作者:伍世昭

  □伍世昭

  

  惠州诗人张隽曾说:“舒婷、海子的诗给我留下了很深的记忆印痕。”他的新诗创作开启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雪花》就是他写于1989年的第一首新诗。八十年代前期的朦胧诗和后期的新生代诗给他带来的叠加影响,我们完全可以从《当代十名诗人诗歌今选》所选诗作中看到。

  诗人在《为生活,我们沉默作树》中写道:“大段大段的记忆/爬出来/又爬回去/最终一起走进博物馆里/……夜晚/我们用沉默/与书本交谈/犹如一群标本/为着不朽/把墨水当成养料。”这种写法像极了顾城在《昨天,像黑色的蛇》等诗中那种意象化表达。

  其《漂泊之鱼》中有对新生代诗人于坚和朦胧诗人梁小斌的致敬:“你于是捡起一串锈渍斑斑的钥匙。”在于坚《致一位诗人》和梁小斌《中国,我的钥匙丢了》中,我们都可以看到这种表达。如于坚说:“你的声音已经生锈,斑斑驳驳落在地上,却渴望被我拾起,再获得青铜的光泽。”梁小斌说:“天又开始下雨/我的钥匙啊,你躺在哪里?/我想风雨腐蚀了你,你已经锈迹斑斑了。”《捡白果的孩子》中也有这样的诗句:“每一阵风过/他都习惯地/望一下天空。”这又让我们想起舒婷在《致橡树》中所写的诗句:“每一阵风过/我们都相互致意/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

  除了朦胧诗和新生代的影响,中国现代诗人和古代文人也在张隽诗中发出了回响,如《紫丁香》对戴望舒《雨巷》中一些诗句的化用,《桃花潭》《屈原》对李白和屈原的评价等。有必要简单提及的是,《桃花潭》《屈原》似乎对那种有关屈原和李白固有想象作出了某种解构,因而颇有余味。

  总之,不论是古代、现代还是当代,在张隽的诗中,我们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从前辈承传而来的气质,那就是对生命存在意义的探问,对人类精神价值的维护,以及对诗性的追寻与捍卫。这种精神气质在物欲横流、诗性落荒而逃的时代,尤其弥足珍贵。

  张隽认为诗歌的本质是真诚冲动和自然流动,这中间的关键是诗人对“自我”的探寻与发现,这一点——发自我之真情,达自然之流露——则构成了其创新的前提,意思是只要真诚地抒发了自我,就会获得新的感悟。张隽的诗正是如此。

  这个评价也适合《当代十名诗人诗歌今选》所选其他几位诗人诗作。尽管他们的诗各有特点,如向伦友的访谈诗、崔诗杰的抒情短章、宋福春的乡土诗等,但他们兼擅旧体诗和新诗写作,知道什么是好诗,到哪里去寻找借鉴。于是,传统、现代和当代的那些尊崇意象化写作的诗人诗作便得到他们的认同。比如向古代诗作致敬的有吴海涛的《书声》《荷花》《抚琴》《蒹葭》、刘玉祥的《贾岛祠》《以炙热之情去怀念屈原》、俞兴的《永和桥》等;向现代借鉴的有刘玉祥的《归来》(如艾青《归来的歌》)、《读<补天>》(如鲁迅历史小说《补天》),林才舜的《白礁石》(如艾青的《鱼化石》),俞兴的《这一刻值得拥有》(如彭燕郊的《恋歌》),邓东炜的《三角梅》等。邓东炜的《三角梅》值得多说几句,它与余光中的《乡愁》有异曲同工之妙,诗人将“我”“故乡”与“未知”相连,获得了深广的意蕴;诗很短,但耐读。此外,我们在吴海涛的《京西怀古》《榆钱》、俞兴的《又见长安》《台山寺》等诗作中,还会发现他们与舒婷(《神女峰》)、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联系。

  最后谈一下如何提升诗思的问题。《中国,我的钥匙丢了》就当时来说当然是好诗,有时代的深度;但对生活的复杂性似乎还缺乏进一步思考。比如说诗中的那把钥匙真能找到吗?或者说钥匙找到以后真的就能得到童真、快乐和爱情吗?我看没这么简单。这就是为什么梁小斌自己后来也对这首诗作了反思。我们这本诗集中有一首叫作《垂钓》的诗,该诗告诉我们:诗人最后没钓到鱼,而是钓到了一首“小诗”(或者说像诗一样的美好的东西),这当然有诗思,也体现了作者的追求。但问题是,这里的“诗”到底是什么?是康德的“人”、尼采的“超人”?是佛陀的“佛”、老子的“圣人”、孔子的“君子”、王阳明的“良知”?还是叔本华的“意志”、弗洛伊德的“力比多”?或者是福科眼中被解构的个体?面对这些问题要想得更复杂些,得看更多的书,做更多的尝试;切不可被惯性所拘囿,而总是停留在日常感受之上。如此则可能更深刻、更特别,同时也更能给人以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