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小札

　　□詹苇丽

　　立冬时分，与友人信步走进客家公园。作为梅州市地标性的建筑之一，客家公园拥有浓厚的文化积淀、独特的民俗风情、神奇的迁徙历史。

　　我们闲庭信步，走过门口的深井，探头望向底下清澈的井水，想着“饮水思源”的寓意；走过客家母亲的石像下，仰望那坚毅又慈祥的面容，想起了我们的母亲；走到那一方客家建筑的必备宝物——莲池边，想起刘禹锡的“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对于池塘来说，水不在深，有莲则灵。我们伫立在初冬的池塘边，眼见它暂别了盛夏的繁花茂叶，只留一池枯荷瑟瑟，迎着乍起的北风，友人脱口而出：“落水荷塘满眼枯，西风渐作北风呼。”

　　在细细的北风中，我们干脆席地而坐在石阶上。就是这样的一个阴天，虽则立冬，然北风未寒。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淡淡的不知名的花香。这样的晨，就着一池枯荷与友静坐，感受到岁月静好。我们拧开随身杯，细啜一口温热的花茶，友人还从背包里掏出一个蓝牙小音箱，放起了有声电台。

　　两个中年女子，就着一池枯荷听“一首忧伤”的栏目，充满磁性的男中音让我们回想起学生时代，听见有人说，青春就是用来怀念的。他不停地忧伤地问：“我还可以爱你吗？”

　　他爱上了一个怎样的女孩？又是因何而走散？而如果我是那女孩，我会坚定地摇头，告诉他爱已随风，没有回得去的从前，就像青春，一生中只有唯一的一次，无法重复，不管你有多么怀念向往，爱与青春在走过之后，只能用来怀念。

　　也有人说，当一个人开始追忆的时候，也意味着跟过去告别。还有人说，美好的东西总是容易破碎，当年华似水流过，留下来的只有回忆中的美丽，尔后，寂寞与孤独为伴，如影随形。这个世界上更有我们所不知道的一些人，他们把寂寞捻成一盏明灯，点亮在黑暗旅途，一路自有别致美好。其实我只是想说，寂寞并非不好，浪漫的人让寂寞也如此美丽。

　　在我们的生活里，每次相遇都是奇迹。就像在这个立冬的清晨，我与友人在公园门口不期而遇，在弥漫着淡淡晨光的客家公园一起邂逅一池枯荷，它们已经失去了亭亭玉立的身姿，剩下的是时光摧残后留下的满目沧桑与难以言述的残缺，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某种遗憾。然它们却在微微光芒中散发着禅意的美。我想，这是大自然留给冬天的别致美好。就像彼时此刻，我的身边路过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两人在立冬的晨光中十指紧扣、蹒跚而行，相搀相扶的背影晕染着别样的光芒，那光芒是如此的温暖。我听见那满头银发的老奶奶抱怨说：“冬天来了，一年又要结束了。”我听见那眉眼慈善的老爷爷温声回应：“冬天来了，春天也不远啦！”

　　友人若有所思，她恍若自言自语：“是啊！冬天虽是一年的结束，却也是新年预备的开始啊！”我望向她已经不再年轻却充满了阳光的脸庞，细想在她的生命里，她经历过许多困苦磨难、狂风骤雨，却从来不曾言苦与累，她的脸上永远带着微笑与光，仿佛幸运之神一直围绕着她的生命。我曾经疑惑不解，如今她背对着客家公园里那尊客家母亲的石像，在某一刹那，她俩重叠在一起。那一刻，我恍然大悟。

　　立冬时分，伫倚客园风细细，与友话岁寒，草色烟光人自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