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朵朵学做人

　　□武桂琴

　　隔壁的隔壁家有一只橘猫，姑且叫它橘子，经常离家出走，从它家穿越两道铁栅栏抵达我家的露台，一旦抵达就开始大张旗鼓地呼唤朵朵，不是为了友谊，而是为了干架。它们隔着玻璃大打出手，每次都打得胜负难辨，虽然橘子寻衅滋事的架势拉得很足，朵朵却并不恋战，打够了就趴在它的小布窝，姿势舒展地自娱自乐，徒留橘子在风中凌乱。

　　橘子家的主人说：他们家有三只猫，橘子是最弱的那只，另外两只都是橘子的“大哥”，所以橘子经常从家里跑出来大概也是这个原因。我严重怀疑橘子千方百计来狙击朵朵，目的是想找个新的东家，它看上了我，而朵朵是它前进路上的绊脚石，不然为什么每次来它都想办法引起我的注意，热情地回应我喊它橘子？它还会为我表演卧倒翻滚的把戏，当我给它提供餐饮服务时，会娇滴滴地来蹭我的腿。

　　朵朵因为有过野外生存的经历，流浪时的记忆根植于心，大概曾经生活在一个母系社会的小团队里，所以它是喜欢交朋友的，并不排斥同类，但同时也保持着适度谨慎。能明显地看出，它不喜欢橘子的挑衅，却也不屑于与橘子对峙，它太知道玻璃这堵墙对它们来说有多么厚重。我有无数次看见朵朵觊觎外面的小鸟和蝴蝶，先是匍匐、捕捉战机，再凌空飞起，一套动作下来的结果是被玻璃牢牢阻挡。家养模式让一只猫获得了猫生安逸，却磨损了它先天的野性，二者两难全。纵是再大的向往也抵不过坚实厚重的壁垒，这个道理大约朵朵已经摸索到了，是以朵朵把与橘子的敌对降级处理成了一种游戏。

　　朵朵刚入住到家里时，飞檐走壁的能力超群，空调顶上、玻璃门顶上，都能靠猫步走出一种稳定和从容，纱窗、窗帘都可以成为它攀岩的抓手，它是一只无所畏惧，探索欲满满的超级无敌独立猫。如今，度过了两年的居家生活，这个家的每一个角落它都已经了如指掌，有些角落恐怕它比我都熟悉，比如趴柜子顶上俯瞰家里那个视觉，效果就只有它知道。

　　自从完成了对生存地盘的全方位探索，朵朵的跳跃能力便越来越不轻易展示了，除非在它特别高兴的时候。比如，当我外出很多天回到家的时候，或是当我陪它玩了一会儿它最喜欢的捉迷藏游戏的时候，这都是它发自肺腑的高兴的时候，瞬间变成一支离弦的箭，窜得又远又高，满屋子狂奔，像极了夺冠的运动员在绕场欢呼。

　　当然朵朵也不只有兴之所至的快乐和兴奋，还有属于一只猫的气节和心性，当它不高兴的时候也会有很执拗的坚持。指甲被剪了不高兴，被洗澡了不高兴，这些都是它童年记忆里完全没有过的事情，也是它无法理解的人类怪癖。每次生气能持续好几个小时，倔强地躲到人够不着它的床底，留给人一个孤独的背影，无论怎么呼唤，或者用那些平常它喜欢的东西反复诱惑，都不回头。这耐力不服不行。至于它啥时候想通了，自会主动贴近你，然后既往不咎，不需要人专门给台阶。

　　如此可见，朵朵是能拿得起放得下的。那种既有坚守又能妥协的劲儿，还表现在其他方方面面。当它想亲近你的时候，先是主动主动再主动，如果你顾不上或者没耐心，没关系，它会把头放在你的手上，让你不得不摸摸那颗毛茸茸机灵灵的小脑袋；当它不想搭理你的时候，无论你怎么极尽狎昵之能事，它都礼貌地用“手”推开来拒绝你，再逼急了就会咬人骂人，反正我的心思我做主，只有我愿意从不被驱使；但同时，人情世故朵朵也是知道的，当我很长时间不在家，需要旁人来登门照顾它时，不管是谁来，它一概软糯以待，喵喵相迎，审时度势地从不轻易反抗，体现出谋生第一的本能；而当我长时间在家，与它一起相亲相爱的日子里，好吧，这个时候的朵朵就是那个心气高洁，忠于自己灵魂的小猫，自信又有趣。

　　饶是一个被社会历练过几十年的人，在把握人生的主动权和进退自如上，也不见得比一只猫做得更好。真实地做着自己的朵朵，所传递出的做人道理，令人惊叹！

　　我想朵朵是相信了我是爱它的。爱+信任=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