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第一香

　　□李艳

　　南方人把小卖部称之为便利店，非常形象，有时买些针头线脑或是油盐酱醋时它确实便利。便利店的老板会在门口摆上一张桌子，几条长凳，撑上巨大的太阳伞，还会在店外摆放一台电视，让路过的人可以坐着边休息边看电视。如果是那种热播的连续剧，会更吸引人。看电视的人坐久了，就会买包烟或一瓶小酒，也有的会买些花生瓜子或者饮料之类的小零嘴，边看边吃，不放电视的时候，围坐的人也会买上一副扑克聚在一起斗地主，当然，牌局的结果是谁输了谁请大家喝红牛。

　　小城的一家便利店门外，几个人围在一起斗地主，呼天抢地的声浪像一波又一波的音雷在人群里不时爆发出来。一名戴着墨镜的白衬衫扒开包围圈挤进去，目光扫了一周便退了出来。他刚退出去，空位立即就被人填上，又成了一个完整的包围圈。没人认出他是谁，争得脸红耳赤的人们在哄闹中开启了下一轮格斗。

　　挤出人群的白衬衫看到便利店的柜台里坐着一名年轻的姑娘，便走进去讨水喝。

　　“你好，能给杯水喝吗？我身上没钱了……”

　　姑娘转头微笑着说：“没钱也可以喝。”说着，起身给他倒了杯热水。

　　他说了声“谢谢”后，就端着杯子走到外面，小心翼翼地喝着。也许是下了几天雨，又有了足够的阳光，便利店门口的几株茉莉不知何时开出了洁白的花朵，阳光下，如几粒白玉在风中摇曳着，清新典雅的花香让他有了莫名的幸福感。他弯腰捡起一粒被风吹落的小花，吹了吹花上的尘粒，然后直接放在自己的水杯里，喝一口，那股花香便盈满了整个口腔。

　　喝完水，转身去请姑娘再给他接一杯热水，姑娘看见杯里的茉莉花，笑着问：“你也喜欢茉莉花茶吗？”

　　“喜欢。小时候家里种很多茉莉花，到了花期采摘下来卖给茶商，只留一点儿自制些茉莉花茶或是茉莉花酒，在过年时招待客人用。”

　　“哦？去年有个年轻人在我这里讨水喝，也曾说过这样的话。他看到门口有一盆茉莉快死了，说他最擅长养茉莉花，就帮着处理了一下，茉莉后来又枝繁叶茂了。”

　　他的心“怦怦怦”地跳着，边摘墨镜边问女孩儿：“是不是这个人？是不是他？”

　　墨镜下是一张略带小麦色的年轻英俊的脸庞，满满的阳光气息，正是去年来过的年轻人。

　　女孩有些惊喜，便故意说：“像，虽然比以前瘦了，但更结实了，也帅了。”

　　白衬衫有点羞涩了，他指了指杯子，轻轻地问：“是不是长得帅才可以加水？”

　　女孩笑着回道：“哈哈，不帅也可以喝，我这里虽然是个便利店，但也是志愿者服务站，可以免费给有需要的人提供饮水、休息、充电等服务。”

　　女孩给他续满水，两个人隔着柜台聊着天，那朵茉莉花在杯子里浮动，花香也在两人之间游移着。“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白衬衫说：“做自己老本行。小时候经常跟着父母去侍候那些茉莉，觉得很烦，很枯燥，后来，为了给哥哥买婚房，就把花场卖了。”

　　“那么好的花场卖了多可惜呀，书上夸茉莉花是‘人间第一香’呢。”

　　“岂止第一香呀，那可是我父母眼里一家人生活来源的全部。卖了花场，只有我最开心，觉得终于不用在泥地里剪枝、嫁接、采摘，多爽呀！在城市里打份工，这是我最向往的事了。”

　　“唉，可惜，你放弃的都是别人得不到的，而你向往的又是别人想逃离的。”

　　“是啊。这种感觉是我开始在城里打工后才真正体会到的。嘈杂的车间，没完没了地加班，让我特别想念花场的日子。虽然栽培花木也很辛苦，但每到茉莉开花时，数不清的白色花蕾在阳光下摇动着，清香入骨的花香能让你忘记所有的烦恼……没多久我就离开了工厂，在这里跟他们斗了几天地主，那天，突然闻到茉莉花香，这才进来讨了杯水，把落花放进去，就是那杯茉莉花茶让我重返了过去的美好时光，谢谢你。”

　　“谢什么呀，我还想问一下你，我门口多出来的几盆茉莉花，是不是你悄悄放在这里的？”

　　白衬衫点点头。“滴水之香，当涌泉相报。后来我找了家花木场工作，送你的那些花都是我亲手精心培植的。上周，老板说要退休了，他的孩子不愿接手花木场的工作，交给别人他又不放心，现在呢，我成了花场的新主人了。”

　　“哎呀，真是大喜事呀，恭喜你！”

　　白衬衫说：“谢谢，不过，我还缺几个帮手，那几个斗地主的个个身强体壮的，请他们去当‘护花使者’不知行不行。”

　　女孩笑了，说：“现在正是大好时机，我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