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东江（二十一）

　　□牟国志

　　（接上期）

　　寒暄几句后，何瑞伍问：“老弟这次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江如海于是将目前山寨的困境和盘托出，最后道：“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所以特来请教仁兄。”

　　瑞伍仔细想了想，说：“嗯，三洲田有位郑三爷，是位豪爽仗义之人，我与你修书一封给他，我想，他一定会帮你渡过难关。”

　　何瑞伍说的郑三爷姓郑，名士良，号弼臣，清同治三年（1864年）生于归善淡水圩。郑家在清末是淡水圩首富，郑三爷的父亲是位乐善好施、有求必应的大善人，人称“金菩萨”。郑士良（郑三爷）从小聪慧过人，受父亲影响，六岁开始习武，少年时十八般武艺已样样精通。清末洪门会党遍布两广，声势浩大，郑士良早年加入“三合会”，凭着过人的才干和行侠仗义的品格，一步步地从么满大爷、江口九爷、巡风六爷，一直擢升为总管事五爷。他曾奉龙头大爷之命走遍三江各码头，年仅十七八岁就扬名五湖四海。外码头的兄弟到来，必先向他请安问候；各路兄弟有什么急难之事，士良一定会为其排忧解难，因此各山寨提到“三合会”之郑士良或“郑三爷”，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1886年，郑士良22岁时，到广州博济医院求学，与孙中山是同窗好友，亦是孙中山结交的第一位革命同志。在孙中山的影响下，郑士良的反清复汉思想，逐渐转化成为民主革命理念，最终由江湖绿林中人转变为理性的民主革命者，成为中国近代史上一位叱咤风云的人物。

　　1900年，当北方义和团运动全面展开，八国联军武装入侵之时，孙中山认为武装起义的机会来了，遂亲自率领一部分同盟会会员从日本返回香港，部署武装起义事宜。但由于港英当局阻止，他们乘坐的船无法登岸，于是便改为在船上开会。会议决定由郑士良率领邓子瑜、黄福、黄耀庭、黄江喜等先潜回惠州，在惠州三洲田山寨发动起义。郑士良负责指挥，杨衢云、陈少白在香港办理饷械，史坚如在广州组织响应，孙中山自己到台湾设法接济。同时孙中山还交代郑士良到惠州后，迅速联络惠、潮、嘉各属会党和绿林首领，集合于归善三洲田，待香港方面运来枪械，即行起事。

　　三洲田大寨位于惠州归善县（惠阳县）与新安县（宝安县）交界之处，有八十来户人家三百余人丁。此地山深林密，路径迂回曲折，地势险要。

　　三洲田有独特的地理优势，南可抵新安，紧逼九龙租界；西北与东莞县接壤；北通惠州府、县二城，均可西出东江，直达省会；东南与海丰毗连，亦系会党出没之处。

　　这一天，三洲田山寨来了一位陌生人，指名要找“郑三爷”。郑士良闻讯，急忙命堂下兄弟把客人请进来。

　　一会儿，那位客人在两个兄弟的陪同下大踏步地进了厅门。郑士良笑吟吟走过去拱手相迎。客人按江湖规矩念道：“一片浮云在空中，弟奉草书到府中。拜兄来到龙帐内，请安话旧喜相逢。”念完跨前一步，向郑士良丢了一个“歪子”。

　　郑士良听毕，知是同党中人，亦念道：“用手接过龙花片，犹如雷吼震耳边。不知仁兄驾到此，未曾远迎心不全。”念完也向客人拉了一个“歪子”。

　　接着两人把臂走入厅内，分宾主坐下。小兄弟捧茶递烟，恭敬备至。寒暄几句后，郑士良拱手问：“小弟我还未请教仁兄的金名玉讳？”客人拱手道：“岂敢，岂敢！小弟姓江，草字如海；来自博罗马嘶，江湖上妄站一个‘廉’字。”

　　“噢！是江九爷，失敬、失敬！”江如海也是名声在外，郑士良是知道的。他再度向江如海抱抱拳，吟道：“九哥好比石秀将，替兄杀嫂上山冈。交朋结友仁义广，可算海湖一豪强。有仁有义天下往，万古千秋美名扬。”

　　江如海抱拳回敬：“三爷，过誉了，过誉了！”

　　郑士良问：“九哥今日移驾到敝码头，不知有何见教？”

　　江如海道：“小弟实不相瞒，在家乡有四五十号兄弟，最近衙门里追得紧，待不下去了。近日受惠城水东街东江商行老板何瑞伍所荐，特来投靠贵码头，还望三爷协助。”江如海说完，从怀里掏出何瑞伍的信，双手呈给郑士良。

　　郑士良接过信函拆开看了，对江如海说：“哦，东江商行的瑞伍哥子，兄弟我与他有数面之缘，他在我淡水还设有分号呢！瑞伍哥子有情有义，既有他的嘱托，你哥子的事就是我的事，一切包在兄弟我身上。”

　　江如海抱拳致意：“谢谢三爷，小弟我有福了。往后三爷如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小弟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郑士良心里知道，孙中山与他商定的三洲田起义日期是光绪庚子年（1900年）闰八月十五日，现起义在即，正是用人之时,因此他高兴地点了点头。从此之后，三洲田大寨上上下下都视江如海为自家兄弟，江如海亦成为郑士良的贴心兄弟。

　　第十一章

　　首义庚子惊华夏  铩羽避祸走香江

　　经过一番准备，郑士良在三洲田集中了大约六百人，并通过广州的一个清军军官购买了三百支来复枪，每支枪配有三十发子弹。至夏末，会党武装已经控制了三洲田附近的所有山口，又挑选了一百人组织起突击队，只等孙中山一声令下了。

　　但是，孙中山筹措粮饷和置办枪械的行动却开展不利，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今粮饷不足，孙中山不敢贸然下达起义命令。而三洲田的军粮日渐匮乏，郑士良只好暂时将部队分散，仅留下八十人守卫大寨。

　　此时，革命党人在惠州地区的活动引起了当局的注意，甚至有谣传说，有一支“数万人”的队伍，运入不少武器，在三洲田地区掘壕据守。

　　清廷广东当局的大员们紧急商议对付这支队伍的办法。考虑到这支队伍已经占据险要地势，且有当地农民的同情与协助，两广代理总督德寿反对大张旗鼓地进行围剿，主张步步为营地徐徐推进，对义军形成包围后再一举歼灭。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