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真卿 《颜勤礼碑》（局部）

　　■吴慧平（广州美院美术教育学院院长）

　　今天所谓的“学科”一词来自于西方，基本上是对西方学科名词的移植。而书法是中国特有的一门艺术，所以在西方找不到对应的学科目录，而且在西方能对应得上的学科门类也不一定能上升为学科。因此书法学科能跻身为一级学科，虽然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但是书法的学科性质和美术完全相同吗？如果与美术并列，书法学科的其他学科性质还会受到我们的重视吗？

　　书法不仅仅是一门中国特有的视觉艺术，还是具有悠久历史的传统文化元素。“书法与美术”并列仅仅是凸显其在视觉艺术这一概念下的功能吗？而事实是书法的地位远远要高于绘画。在书法界就有“书者，如也”“书，心画也”“书，如也，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贤哲之书温醇，骏雄之书沉毅，畸士之书历落，才子之书秀颖”的说法。如果说一个一流的美术家要成功，其中技巧的因素占60%以上的话，一个书法家的成功，其技巧的因素就可能只占到20%，80%的因素要归功于这个人的地位、德行、阅历、天赋和机遇等。因此将书法与美术并列，表面上是抬高了书法的学科地位，实际上则是削弱了书法的其他属性。

　　书法与美术和文学密切相关，决定书法既可归入视觉艺术范畴，又属于极富内涵的文学艺术。而且书法的学科属性与文学有更多相似之处。相对而言，其文化属性更大于艺术属性。我们知道，书法是以毛笔为书写工具、以文字为书写对象而形成的一门艺术，文学则是以语言文字为载体，通过文字内容来表达作者内在情感的艺术，二者都与文字有着密切关系。不用说文字学、古代汉语、文献学等这些与文学和书法都非常密切的学科，就拿文学中的诗词来说，也和书法有着密切联系。

　　古代经典书法作品除了手札、墓志铭等形制，诗词更是书法创作非常重要的内容。而且文学史上就有以诗论书、以书论诗的传统，更能看出它们之间的密切联系。以诗论书，也就是用诗歌的形式来讨论书法，又可以称之为论书诗。有些写得好的论书诗，用诗歌的语言为我们描绘出书法无与伦比的艺术魅力。比如李白的《草书歌行》对怀素草书创作场景的描绘，再如韩愈《石鼓歌》、杜甫《饮中八仙歌》等，用形象生动甚至夸张的艺术语言形象地描绘了书法的美妙、艺术家的挥毫情境，生动至极。

　　反过来，古人也常常借助书法来谈论文学诗歌。如宋代苏东坡在《书黄子思诗集后》提出，书法艺术的最高境界应该是“萧散简远，妙在笔画之外”。

　　尽管唐代有颜真卿、柳公权能集古今笔法之大成，可以为天下人师法，但还是未达到钟繇、王羲之书法的高度。接着，苏轼认为诗歌艺术与书法相通。诗歌最高的艺术境界也是自然天成，富于神韵，像苏武、李陵、曹植、刘桢、陶渊明、谢灵运等人的诗歌那样，出于性情的真切流露，超然物外，淡泊神远，富有韵味。当然，还有书法的研究方法，与文学也有很大的相似之处。因此如果只是将书法与美术并列，实际上是把书法的文学属性和其他属性弱化了。书法学有其特殊的学科属性，很难将其归入一个相对清晰的学科门类中。

　　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表征，书法不仅与中国的文史哲等学科有着密切关联，也与社会学、经济学、人类学等也有着密切关系，在研究方法上更是关涉众多学科，显示多学科交叉融合的特点。因此，可以借鉴设计学科的分类，将书法专业学位放入艺术学科门类之下，而把“书法学”放在“交叉学科”门类下，和“设计学”一样，将会是一个更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