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见 在虚构与历史之间游离 2019年08月18日  黄玮

  □黄玮

  从表达形式看,黄碧云的叙事经历了从虚构故事到非虚构写作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她的叙述逐渐减少了主观想象,而力图真实反映历史真实。

  从文本虚构到展现历史

  在黄碧云创作的中后期,她一直致力于通过口述历史、采访、历史资料意图真实地反映历史,逐渐走向非虚构。这一转变从《烈女图》《烈佬传》开始,她在一个访谈中谈到曾想写一个香港监狱史的故事,当时她以为历史事件进入小说就是历史感,就是时代记忆。黄碧云的写作愿望已经从虚构转变为真实地展现历史,她写作策略和表达形式的改变也对文本叙事有很大影响。

  与前期她的虚构文本不同的是,非虚构文本的叙述人与作家的距离发生变化:黄碧云的非虚构作品中叙述人与作者的距离变大,叙述人是生活世界的真实人物,不是作者虚构的人物,这时候叙述人与作者主观意识的重合面变少,属于“不可靠叙述者”,基本不能反映作者的想法,因此探索黄碧云文学想象的难度就更大。非虚构文本中的人物不存在“塑造”问题,因为这是真实人物,比如文本中的主角卢麒、苏守忠等都是真实的人物,事件也是真实的,作者只能如实反映。尤其是黄碧云的非虚构文本取材、写作方式限制了作者的自我表达,如《卢麒之死》是黄碧云通过收集史料创作的,里面的人物、语言都是从各种报刊、史料中摘录下来,作者根本没有机会塑造人物和干预叙述者。《卢麒之死》中很大程度上具有客观、纪实性,作者的个人观点隐藏在大量客观叙述中,非常隐晦、抽象又难以切割。

  将主观表达夹杂在史料中

  黄碧云写作从虚构到非虚构的另一个变化是主观想象变少,历史事件占主导。除了上述提到的人物是现实存在以外,事件本身也是真实的。非虚构文本的真实性大于虚构文本,而作者的主观想象部分比虚构文本少。正如冯骥才先生在《非虚构写作与非虚构文学》中提到关于非虚构的特点:“它受制于生活的事实,它不能天马行空般地自由想象,不能对生活改变与随意添加,必须遵守‘诚实写作’的原则。”但与此同时,既然是非虚构小说,也要有小说中的“虚构属性”,这就体现在黄碧云那些夹杂在史料中的主观表达中。

  除了整合有关史料以外,黄碧云偶尔表达只言片语,穿插一些感性的语言,这与理智、冷静的历史感话语不同,甚至看似与整个情节毫不相关,但正是这种语言的存在,才让文本成为小说。比如她对混乱的失望用诗句表达:“如我们看不见所有的路,起码,还有,然而,有你有我,有逼近,有距离,有我一闪的柔弱,你的长冷长空。”值得注意的是,黄碧云把这部分体现自己观点的内容用括号括起来或是写成诗歌的形式,而史料则全部用引号,这让读者能够十分清楚地区分作者的观点与史料。然而,黄碧云刻意让自己的观点显得十分零碎,造成一定程度上的阅读障碍,作者的观点对读者理解事件本身基本没有影响。

  进入“破”与“立”的新阶段

  总体而言,非虚构写作让黄碧云的叙事比起她以前的文本更接近历史,少了许多主观想象与文学虚构,这让她把自己的感受抽离出来,从而理智地叙述真实事件,就如冯骥才所说的,“用生活写生活”。非虚构的作用就是小说与生活世界同构下带来的真实感,这是虚构文学无法做到的,这可以增加真实性和可信度,容易取得读者的信任。“它来自真实的生活,是原原本本生活的事实,所以它是生活、历史和命运毋庸置疑的见证。” 

  非虚构写作实际上是黄碧云重新演绎历史的方式,体现了她追求“真实”的写作观念,也是她写作上迈入一个新阶段的“破”与“立”。她的非虚构小说在历史之中,也在历史之外,不断在虚构与历史之间游离。

  《卢麒之死》是黄碧云在思考小说与历史的关系之后创作出来的小说,把历史的理性融进小说中,从而让小说有历史感。这也是她把历史引入小说,以非虚构写虚构的尝试,这在华人作家中是创新且前卫的。但同时,小说中大量历史资料的整合也会让小说的艺术性减弱,过分追求“真实”有可能削弱虚构所带来的戏剧感,甚至违背“小说”虚构的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