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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颖的笔下,写的都是上海和上海人,尤其是形形色色的上海女人。 最近去看了一场海派戏剧《小世界》,这个故事的开头是唐颖一个叫做《红颜》的小说,后来曾经被关锦鹏改编为电影《做头》,现在唐颖自编自导为海派戏剧作品《小世界》。用上海话演绎的上海故事。 那夜观剧,我的朋友走出剧场说,戏剧冲突不很强烈啊。我说唐颖的作品,代表了一代人的上海记忆和审美,换作现在的年轻人,不会懂得其中拿捏的微妙。《小世界》的场景,是一个虚构的亚尔培理发店,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上海女人每周光顾的地方,看起来松弛的场景,也没有箭在弦上的冲突,却如行云流水,成为很多理发店外的人生变故的背景。它包含有社交、礼仪、淑女、城市日常生活的诸项学习。当女人们从理发店出去之后,倾吐过,休憩过,修饰过,获得力量,示人以美态,可以忍耐自身的落寞。 于是理发店在唐颖的《小世界》里,是情节贯穿的情节,也成为隐匿的象征的有机空间,担负了各种隐喻,它是多人游戏,同时多方角逐,但只采集片断,让观众自己拼图。女性的情感和爱情,在发丝和流水中,在洗发和做头中,波澜万丈却又隐匿深藏的欲望与情感。 容颜手艺俱佳的理发师迪生,周围环绕着莺莺燕燕,主要的是三个女人:殷实家庭的媳妇爱妮,曾经是美而优雅的同义词,但在蓬勃发展的市场经济中,却发觉自己给不出像样的小费而焦虑,她是迪生十多年的顾客;棚户区出来的凯西,嫁人获得财富开了酒吧,不离婚,却和迪生住在一起,当迪生罹患肝癌,她倾尽金钱陪他周游世界与治疗;露露攀高枝嫁去美国,语言不通又被抛弃,回到熟悉的人群里,却一直焦虑于幻觉中脑袋上的“瘪dang”,终于堕入疯癫……“舒服”这个形容词,唐颖拿来概括迪生和爱妮之间的情义,临死之前迪生送给爱妮一份礼物,为她洗头,他说:“我喜欢我们(迪生和爱妮)这样的关系,互相没有要求,却有一点点期待。” 最终,这些人,这些人的审美,都在上海建造地铁站的打桩声里,消散了。这个小世界的隐喻性,在此展开了更广大和深厚的人生,那些经历过的时间和人生,变得庄重起来。可这终究是一曲挽歌。上海的现实生活则不断地出现新的符号,蜕变,再蜕变。 后来,唐颖笔下的上海变成了这样:“我在我的城市住了很久,不知何时成了外乡人……旧屋虽然还在,却徒剩躯壳,就像这个城市的许多人,肉身在自己的城市沉寂,灵魂却在远处,在一个早已失去的世界漂泊,‘生活在别处’是这个城市一部分人的永久状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