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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乐真无涯

来源:羊城晚报     2020年04月19日        版次:A07    作者:鲍安顺

    

  □鲍安顺

  有一种说法,在遭受过核辐射的地区,有三类人活得更久——从事茶道的人、种茶之人和长期饮茶之人。因为茶之中有抗辐射和防癌变的物质——生命的奇迹竟绽放于美味的茶香中……为此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藏族古谚:“茶是血!茶是肉!茶是生命!”藏族人竟将茶推崇到如此境界,那种茶情和茶意,是何等魂牵梦绕而又亘古如春。

  有故事说,一个失意的年轻人来到普济寺,他沮丧地向老方丈絮叨自己的不幸和绝望。老方丈吩咐小和尚端来一壶温水,泡了一杯铁观音茶,年轻人看着冒着微微水汽的茶水——茶叶毫无生气地漂浮在水上,喝起来一点茶香也没有。见年轻人疑惑,老方丈又吩咐小和尚去烧一壶沸水,然后亲手沏了一杯同样的铁观音茶——茶叶在杯子里上下沉浮,丝丝清香不绝如缕。年轻人想要去端杯,老方丈阻止后又提壶连续五次向杯中注入一线沸水,茶叶一次比一次翻腾得更厉害了,缕缕醇香袅袅升腾,在小小的禅房里弥漫开来。见年轻人若有所悟,老方丈便告诉年轻人:用一杯温水或者一杯沸水冲沏的茶水显然不同——温水冲茶无味而沸水冲茶清香四溢。世间芸芸众生也正如此,那些没经风雨洗礼之人,就像温水沏的茶叶浮在生活的表面,无法浸泡出生命的芳香。而那些栉风沐雨、饱受磨难之人,如被沸水冲沏的酽茶——在沧桑岁月里几度沉浮,才有了那种沁人心脾的清香流年。

  人生如茶,在这个故事里得到最佳诠释。很久以前还听一位恩师说:“学生如同香茗,老师仿佛清泉——所谓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水十分,茶亦十分矣。八分之水,试茶十分,茶只八分耳。”讲的或是同样的道理。学生亦好,老师也罢,水对于茶而言是至关重要的。如果没有“十分之水”,那茶就达不到至高境界。

  不过诗人流沙河曾经写过一副对联:“时髦你喝易拉罐,守旧我饮盖碗茶。”我觉得讲的已不是时髦与守旧的概念,应是品味与境界的问题了。想起多年之前我家盖房请人做活,母亲拿出父亲从外地带回的最好的茶叶,泡成香茶给那些汗流浃背的人喝。可是他们都大呼小叫地说茶太淡而无味了,母亲只好在茶水中加入一把粗劣的茶叶——那些人喝了之后反而大叫痛快。他们酣畅淋漓的豪饮之态,想想也并无不妥。

  一壶好茶就像是一种生命境界——无论妙玉的梅花雪水,还是乾隆的碧螺春茶,或是贫困人家的粗茶淡饭……细细品读,都能在自己的生存状态中感悟出它的自然之味——茶就像一位纯粹谦和的君子,有着感悟生命的哲学与诗意……北宋大诗人王安石说,他终日以茶为食,因此茶比世俗的米盐更多了一分珍贵——于他而言,茶乃是一种提升,是精神所依的高尚享受,是诗人一日不可以无的生命珍肴。而欧阳修亦爱茶,说:“亲烹屡酌不知厌,自谓此乐真无涯。”更是另有一种境界,令人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