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新源 年前,尽管新冠病毒行踪飘忽,像火堆里蹦出的火花,四处飞溅,我还是下了决心:飞回老家过年,再去感受一次故乡年味的不同。 在老家,我依然沿袭多年养成的早起闲走的习惯。沿着街巷,从形形色色的小店小铺门前走过。尽管,除却卖早餐吃食的,其中的大多数店铺尚未开门。行走在早餐的饭菜飘香中、大地醒而未醒的沉寂里,别有一番情趣、另有一种愉悦。 再过几天年就要到了,迎着兆丰年的瑞雪,赶一回故乡的早集,我猜想保准能够早先闻到年的气息、感受年的热烈、体悟年的快乐、享用年的幸福。我像是在寻觅,又好似在探微。天色微明,村里的路灯还没熄灭。落了一夜的雪还在飘着。 出村口走向西南。大概因了原野的突然开阔空旷,在房舍和杂树林间看似密匝的雪,到了这里却显得零碎、轻柔,欠了铺天盖地的气势。不过,它毕竟不曾停歇。它现在倒是我的信使了。 果然,在这处唐宋八大家之首韩愈的中原故乡,《水浒传》里武松被发配的地方,古孟州城之东的南庄古镇,适才走近我便已分明感觉到了她的钟灵毓秀,不同凡响。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新开挖的莽河,从镇东缓缓流过。在相对缺水的中原腹地,能有一条河相伴相随,这该是上天多大的恩赐了。季节虽在隆冬,河水却并未封冻,河面天光映映,水色隐隐约约。 走过莽河桥,在古镇街口来往穿梭的人繁密起来。他们踏雪而来去不免脚步就匆促。看来,这座古镇的苏醒比周围任何一座村镇都要早得多。不过,一俟走进古镇,除却千年不曾改变的街巷大致走向、南庄古镇的名字,古的痕迹在这里早已荡然无存。柏油铺就的宽阔的街道,三层或者五层一座连着一座的楼房,各式各样五彩斑斓的广告牌,纵横交错粗细不一从空中拉过的电线电缆,停放着小汽车、摩托车、电动车的店前小广场,披着雪花却翠绿微露的冬青花坛……俨然,它早已变成了一座颜值日新的现代小城镇了。 天仍未完全放亮,雪花中的灯箱广告还在闪烁,说明这座充溢着现代气息的古镇,其夜空曾是如此的灯火辉映,即便在萧瑟的冬夜亦不缺乏色泽和光彩。各色人流踌躇在摆放着不同物品的专属区域,水果、蔬菜、水产、肉类、干货、日用、服装、鞋袜等各自一摊。就连卖吃食的凉粉豆腐、包子馒头、油条油饼、胡辣汤、肉丸子,亦你是你我是我,让顾客可以货比三家。 当然,还有和城市里完全一模一样的超市,只是小型了一些而已。它们也早早打开门,灯火通明,有轻飘飘的音乐传出。 似乎又下了大了点的雪,在重起的北风的吹拂下,在黑压压人群的头顶上方,忽左忽右、时上时下飞絮一般,有的就停落在了人们的帽子、衣领或者眉毛上。而早集却是一点也不清冷的,问价、挑拣、品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各自忙碌。但就是听不到叫卖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和你夺我抢的争吵声。人们只是悠闲地抄着手,要么把买好的东西让卖主放进竹篮、布兜、塑料袋里,要么就是说一句俺不中意,便转身离去。只有买到了合意的方才双手合掌放在嘴边吹上几口热气暖暖手,然后掏出钱包或者手机,数钱、扫码、点屏,完成交易……你摆我选、你卖我买,和谐、融通、共济。 我拥挤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目光常常被攒动的人头所遮掩,有时只能踮起脚尖东张西望。倏地,前面一片红色映入眼帘,并伴有哗哗的轻响。这因风而抖动或者飘动的红色,在晨光初露的清早,洁白雪花的漫舞里、熙熙攘攘你挤我扛的人群中,尤显艳丽和惹眼,挥舞出一派洋洋喜气。那是几家摆卖春联的摊铺。我有些急切地凑上前去,竟能看清几副:鹊鸣报喜春已到、虎啸生威福永存,吉祥如意;牛犁沃土千仓满、虎吼山林万花香,瑞气盈门;虎吟早春春意浓、柳风入画画年浓,辞旧迎新……看着,寒风瑞雪中的我,不禁身上发了热,就有了喊上一嗓子“好”的冲动。 再向前走,是摆卖吃食的摊铺。但见一顶顶用绳子扯起来的白布帐篷下,混合着油香、菜香、肉香、汤香的团团热气,翻滚蒸腾,随风遁入遥遥而来依然细密的雪花中。在这儿、在此时,我突然就闻到了年的味道,也恍如看到了古镇那古老的影子。假如,再能够听到那卖油翁的敲梆子声、拖着长音变换着腔调的豫式叫卖声,古镇就是真切地回到了已然消失了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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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瑞雪赶大集
来源:羊城晚报
2022年03月01日
版次:A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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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谢新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