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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蓝出生记

来源:羊城晚报     2022年06月21日        版次:A10    栏目:    作者:苏华

     林墉(左)、苏华(右)和林蓝

     八个月时候的林蓝

  

  □苏华

  

  刚刚,林蓝被任命为广东美术家协会主席……

  啊,时光怎么过得这样快啊?一晃,就过去几十年了?林蓝出生时的情景,还时时在我脑海里出现。

  上世纪七十年代,阳江,大年三十,家家在吃团年饭,可我的预产期到了,住进了阳江人民医院。因为是春节,农村的习俗,生孩子一般在家里,只有难产才来医院。所以我周围,全部是难产产妇。那年天气很冷,不是一般的冷,是彻骨的冷。猛烈的北风劲吹,水都结了冰。产妇大多从农村来,一些还是从很远的农村来,所以锅碗瓢盆堆得到处都是,家属在墙角放两块砖,就生火做饭。医院外面是寒风呼呼,里面是乌烟瘴气,乱七八糟。加上“文革”正如火如荼,很多医生都抓革命去了,剩下的医生很少。

  难产的产妇,因为疼痛,都在哭着,叫着,疼得失去了控制。我对面床的产妇,痛得在那里跳,挺着个大肚子,从床上跳到地下,又从地下跳上床,疼痛使她产生了骇人的弹跳力。旁边那张床,因为盖了一床大被子,看不见人,只听见哼哼哈哈的呻吟声从大棉被下传来,突然被子一掀,里面跳出一个男人,举着一只手,一路飞奔,一边用阳江话高叫:“脚仔出了!脚仔出了!!”原来这产妇胎位异常,正常的胎位是头在下,脚在上,而这位产妇的胎位,却是脚在下头在上,医生没什么办法,也没跟她采取什么措施。只是这样交代,一旦胎儿的脚伸出来,就叫医生。那男人是产妇的老公,已在这里陪了几天,医院条件差,吃住都在病房,老公只能挤在产妇的床上休息。一摸到婴儿的脚仔,就马上跳起来狂奔去找医生。

  我来医院也已经三天了,肚子一阵一阵痛,但就是无果。也没有医生理。来陪我的妈妈没任何医学常识,只无师自通地叫我跪在床上,来回走动,帮助胎盘下降。林墉则负责在家杀鸡,煮鸡汤,每天冒着寒风来回地送。晚上则把妈妈换下,他来值班陪我。太瞌睡了就趴在床边眯一下。

  折腾了几天,第四天晚上一点多钟,医生叫我进产房了。我躺上产床不久,突然,一阵寒风吹进,门被猛力推开,有一个农妇冲进来,想爬上产床,值班的医生大声地呵斥她:赶她出去!刚关上门不久,农妇又撞门进来,不管医生的吆喝,硬爬上床,一边还说:“我真的要生啦,我知道我自己!我不是第一次生啦!”农妇还没躺稳,肚里的孩子已滑出来,差点掉在地上。幸亏我妈妈当时站在旁边,一手把婴儿接住。

  看着这一切,我几乎忘了我自己。这哪是什么医院?

  孩子终于出来了,我瞄了她一眼,只见她全身青紫,像在尿缸里腌了几天。母亲拿着一块白布,盛着孩子,然后把她放在桌上,孩子没有哭声,不知有没有活,医生说,你拍打她呀!妈妈拼命拍打,孩子才“哇”地哭出了声。

  唉,可怜的孩子!你生得艰难,你的母亲也活得艰难。做人从一开始就艰难。从此,我就背着这个孩子,在湛江地区游走,哪里请我画画,我都去,为的是,改善一下生存条件。

  所以,你知道艰难,不怕艰难,懂得去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