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 富”

　　□林丹

　　徐家诚是一个特“精明”的学生，精明是聪明的升级版本，可惜的是，他的“精”没有花在学习上。班里五十个学生，每次考试，他的总成绩总是在前十五名，像赛场上一艘漫不经心却又没脱离领先阵营的小船。

　　作为班主任，我总觉得他还有大幅提升的空间，好马需加鞭，我苦口婆心地给他说了很多很多，希望他能多花些时间在学习上，毕竟现在是初三上学期，一抬头都能望见中考大门了。可他呢，总是笑呵呵地说，晓得了晓得了，但作业一写完，还是到处找人聊天。

　　徐家诚聊天的内容，我也安排“线人”悄悄打探过。他总是向同学介绍，自己上学的路上有哪些店铺、店铺里有哪些新的图书、好吃的零食、新奇的玩意儿……不少同学就被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勾了魂，将压岁钱、零花钱拿出来，托他买。徐家诚进了“货”就藏在书包里，放学以后分发，让买主悄悄带回家。当然，他都是以小店的“批发价”买入，“零售价”卖出。

　　我又找他谈了谈，说你年纪轻轻的不应该学这个，要有远大理想。他依旧是笑呵呵的，一连串地说，我的理想是当一个像李嘉诚那样成功的商人，就要注意练手，我现在一个月都能赚一千多元了！还是兼职！李嘉诚不也没读过大学吗？好多大学生毕业不也失业吗？机会机会，错过犯罪！眼前这么好的商机……我手中马上还有一笔大生意呢！

　　我无语了。我当了二十多年的老师，一个月的工资也没多少个“一千元”，而且我以前教过的学生中，的确也不是学历越高挣得越多……只是我觉得，以眼前这孩子的资质，不考重点高中太可惜了。玉石砌墙，匠人心伤啊！

　　我只好把这些情况跟他爸妈沟通一下，可是家长说，这孩子从小有主见，他们也没办法。

　　既然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既然劝说无效，我只能在心中默默祝福他了。反正，以他的成绩，上不了重点高中，普通高中的大门对他也是敞开的。

　　可是，下学期一开学，徐家诚像变了个人似的，开始玩命地学习。下课他不聊天了，总是捧着一本本资料反复背着，还拉着老师要难题做。班级里的几次摸底考试，他总是能在前十名。我猜想，是不是这小子家里的祖坟冒青烟了？

　　一次放学后，我发现他还没走，在教室里做习题，就悄悄地走过去问，现在怎么突然开窍了？不想当李嘉诚了？

　　徐家诚向窗外看看，小声说，别提了，当不了李嘉诚了！

　　我说，咋啦，我们的首富同学？

　　他说，本来看上一笔好生意，黄了！每年初三总复习时，总有好多哥们儿已经找不到初一初二的课本、只能到书店去买新的。所以我就投资了全部身家，还借了点，在上学期期末，提前去到别的学校收初一初二的旧课本，一块钱一斤，生意好得不得了，存了一堆……可谁知，今年教材改版，政史地生要考新内容，复习要用新教材，我存在家里的书全作废了，五毛一斤都卖不出去！我破产了！还欠外面两百多块钱……高利贷呢！外面那几个哥哥，每天都在学校外面守着，要不是咱学校寄宿管得严，我就……现在学校不是每年都组织外面大学少年班的提前招生考试吗，考上的人就能离校，连中考都不用参加。我必须得考出去才安全啊！要让债主都找不到我的人！老师，我实话跟你说，现在每次考试，我还故意丢了十分左右，就是怕外人看出我的打算，您可得替我保密啊！做不了李嘉诚，只能做雷军、周鸿祎了！考上了这些名校，我今后照样能发财……

　　我摸摸他的头，勉强地笑说，你小子可真够精明的！还到处都是商机？唉……我摸出钱包，抽出三百块钱，说，你的债，我先替你还了，看够不够？以后再不要动这种脑筋了，再不要招惹什么“债主”了。等以后你真上班了，连本带利再还给我。

　　徐家诚两眼发光，但犹豫了片刻，说，老师，你不怕我拿了钱，今后不还吗？

　　我哈哈大笑说，首富还会欠我这点钱？

　　徐家诚接过三百块钱，小声说：老师，我永远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