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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村纪事

来源:羊城晚报     2022年06月29日        版次:A10    栏目:    作者:巴陇锋

  □巴陇锋

  

  人生路茫茫,我也没料到自己会定居在西安交大电脑城对面的这个村子——皇甫村。

  十五年前,我在兰大研究生毕业后,和同学一起来西安投了一圈简历。其中就去过西交大。其时,光秃秃的兰州城零下十几摄氏度,雪后的兰山白皑皑的,黄河凝冰,人人口里皆冒着白气,四顾眼中亦鲜有绿色;而这里却道路宽阔,市容整洁,法国梧桐森然矗立,雨雪霏霏中,我穿着棉袄冒着汗。文艺路中间是葱茏的棕榈和绿植,每所大学校园里都视野开阔,一派“春意盎然”。西北第一楼——西安交大校园里的思源大学生活动中心尤其震撼了我。

  刚到西安一所大学工作时,我住在皇甫庄北的互助路,离西安交大旁边的皇甫村仅三站路。当时我的台式旧电脑因托运时不慎,显示器背后裂了口子,我抱着“三大件”去挤公交,上西安交大电脑城找人修理。辗转腾挪,好不容易下了车,我翘首四顾,愣是没找到交大电脑城。结果被人指错了路,费了更大劲儿,跑到路程远了三倍的另一个电脑城——却原来我问路时,其实已经站在交大电脑城对面的交大一村楼下转角处,只是交大电脑城没有我母校兰大电脑城那么巍峨、显眼,我没发现。

  后来我经常去皇甫村,更多是在晚上去逛纷攘的夜市。那里有着别样的人间烟火:在《一无所有》《花房姑娘》的粗犷歌声里,人流摩肩接踵,理发屋门口转着彩灯柱子,叫卖声和着吃食店的热气和香气,满眼皆是年轻学生,常见有人拥吻着走过,激情洋溢。

  当年的城东大学城皇甫村,绝不亚于城南大学城的八里村。我也没敢想自己能和这里扯上关系。但两年后,我和妻突然不想一直当租户,就心血来潮地去看房,早上出门,中午就被售楼小姐姐忽悠着交了两万元定金,选中了皇甫村的商品房小区常春藤花园。那时现场还在挖坑,塔吊高竖,售楼部里乱纷纷的,清一色衣冠楚楚的买房客,皇甫村的生猛小伙儿目眦欲裂地维持着秩序。

  没想到再过两年,赤褐色的房子巍然耸立,所有的热闹都冲着名校而来,正对交大三村朝东通了路,接通了交大商场,这个占地七十亩的小村庄由此分成了南北东三区,高楼林立,只留一条“皇甫路”提醒着这里是曾经的皇甫村。我便成为了这里的居民。

  有一天我得知,离这几十公里外,还有个颇具文艺范儿的皇甫村。那里有个柳青纪念馆。

  去年我随作家班去参加柳青纪念馆,来到那个依山而建的皇甫村。好一派“暧暧暖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的画面。大伙儿隔着门瞻仰了柳青故居,我又去拜谒了柳青墓。暑气缭绕间,隔着葱茏的高树远眺,近处一片广漠的蛤蟆滩,远处便是苍苍秦岭,心中敬意油然而生。这里竟是《创业史》的孕育地——68年前,北京一个叫柳青的作家放弃了首都的优渥待遇,来到长安县,体验生活、搞创作,埋首创作14年后终得偿所愿。恍惚间,我仿佛能看到《创业史》的画面在眼前徐徐展开:梁生宝买稻种、割竹子回来了,柿树院里的改霞咬着发辫,含着恨、含着泪……我甚至看到柳青与老乡们卷着烟卷儿圪蹴着攀谈,看到他捐出稿费为皇甫村拉电的感人一幕……这一切不是小说,是发生在这里的实事啊。

  回到我所住的皇甫村后,我仍时常想起长安的皇甫村,我觉得定居在此是有原因的——每天清晨,我站在阳台望秦岭,似乎还能看到蛤蟆滩,看到柳青,这时,我就会“不用扬鞭自奋蹄”,积极地开始我一天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