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不悔偷灵药

　　对于中国来说，1904年是一个颇为“魔幻”的年份。那一年年初，蔡元培发表小说《新年梦》，提出有朝一日“殖民外星”的幻想；随后，荒江钓叟发表《月球殖民地小说》，讲述中国人“殖民月球”的故事。

　　谁承想时隔一百多年，竟有人因为这些“古早科幻梗”坐不住了。

　　近日，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局长尼尔森称，中国的太空计划是一个军事太空计划，很可能占领月球……面对这一“脑洞清奇”的言论，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回了一句“罔顾事实、信口开河”，翻译一下就是“你这脑回路我看不懂”。

　　其实细品尼尔森的“阴谋论”，不难发现隔着屏幕都能闻到的那股醋酸味儿。

　　21世纪以来，中国探月工程稳步推进：嫦娥一号绕月飞行，嫦娥四号登陆月背，嫦娥五号带回月壤……反观美国，自阿波罗登月后几乎裹足不前，特朗普推出的“重返月球计划”也屡遭挫折、频频推迟。

　　这瓶老醋，不提也罢。值得关注的是11天后（7月20日），全世界将迎来第53个人类月球日。这意味着，距离人类首次登月已经过去了半个多世纪。从宇宙角度观之，区区半世纪不啻沧海一粟；从人类角度观之，这却是几代人的沧桑岁月。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半个世纪，已经足够漫长了——漫长到阿姆斯特朗早已作古，漫长到阿波罗计划已成历史，漫长到月球上那一排脚印变为陈迹……甚至，漫长到人类自己都怀疑“阿波罗登月”的真实性，正如电影《星际穿越》设定的“真相”——那次“假装登月”实为美国拖垮苏联的阴谋。

　　重返月球，人类已经等待太久。

　　在蔡元培一百多年前的“新年梦”里，“殖民外星”并非一国一族之事，而是“地球上人类竞争心的归宿”。如今，“重返月球”也绝非美国的“家事”，而是全人类的共同梦想。以此来看，尼尔森的“醋味阴谋论”也就不值一驳了。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除了航天员，与月球关系最密切的当属诗人。

　　这几天，诗人余秀华自称遭遇家暴的话题广受热议。据媒体报道，余秀华的男友已承认“打了十几个巴掌”，同时又强调“没有她说的那么厉害”，并且打的时候“不是没有分寸”。但无论他如何辩解，家暴一事基本实锤。

　　与许多女性受害者一样，余秀华也未能逃脱“受害者有罪论”的“魔咒”。“大龄女与年轻男”“残疾人与正常人”的标签，令这段恋情在某些人眼中显得“别有用心”。于是，继男友的掌掴之后，一波波嘲讽再次攻向这个悲苦半生的女人。

　　攻击者非蠢即坏，这一点不言自明，稍有理性与良知者都不会为家暴帮腔作势。

　　对于余秀华来说，这段恋情正如她诗中的“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一场暴雨就足以轻易葬送。法律可以惩治施暴者，却难以治愈受害者，对于敏感的诗人来说尤其如此。不少网友评论，害怕余秀华再也写不出爱情诗了。

　　但或许，我们应该相信我们的诗人。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李商隐此诗可理解为诗人的隐喻——一旦从缪斯女神那里盗取“灵药”，诗人就注定要面对孤独的惩罚。余秀华有诗集《月光落在左手上》，当然也承接了来自广寒宫的孤独。

　　然而孤独归孤独，诗人却未必后悔。

　　真正的诗人，从来都是在孤独中追求、在失望中热望。晚年的李清照同样遇人不淑，既被骗财又被家暴，但她并未放弃追求文学与幸福，起诉离婚后果断开启新的人生旅程。诗人余秀华，也必然会如此。

　　宏观来看，整个人类又何尝不是如此？

　　嫦娥盗药奔月，隐喻着诗人在人间的孤独；普罗米修斯盗火受罚，则隐喻着人类在宇宙中的孤独。但孤独归孤独，在漫长的文明史中，人类始终仰望着那轮明月，以堂吉诃德式的精神——热情地出发，不悔地前进。（谢杨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