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测量团队在“辛达布”所在的山地雨林开展测量工作 |
文/羊城晚报记者 李妹妍 图/受访者提供 5月上旬，西藏墨脱县高76.8米的不丹松“辛达布”，刷新了当时中国大陆最高树的“身高”。没过多久，5月18日，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郭柯团队对外公布，在西藏察隅县发现了一棵高达83.2米的云南黄果冷杉。算上去年10月刚测得72米的秃杉，不到一年时间，中国大陆最高“树王”三度易主，一时间引发强烈关注。在接受羊城晚报记者采访时，这些高树的发现者们却称，发现“树王”的价值意义，更在树之外。 科考偶遇 发现这棵高达83.2米的云南黄果冷杉，是郭柯团队在青藏高原二次科考途中的“意外收获”。 “我们并没有特意寻找，这棵树是在调查保存较好的原始森林过程中偶然发现的。”团队成员、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副研究员刘长成告诉记者，从2019年开始，郭柯团队牵头进行青藏高原二次科考“森林和灌丛生态系统与资源管理”专题工作，负责摸清整个青藏高原的森林和灌丛资源本底，“当中有一项是对典型的植被类型开展群落样方调查，常规的调查数据包括树的胸径、高度等”。 今年5月中旬，科考团队到了西藏察隅县上察隅镇进行植被考察。察隅河两岸山地和河谷地带人迹罕至，保留了高大完好的原始森林，团队成员们很快就留意到了河谷上一片“鹤立鸡群”的原始森林。 “那是一片针叶与阔叶树混交林，云南黄果冷杉明显比下方的曼青冈等常绿阔叶树高出一大截。”刘长成说，出于职业习惯，团队成员们放出无人机在空中勘查，很快就发现了相对较高的几棵云南黄果冷杉。因为当时随身携带的工具有限，他们选择利用无人机吊绳测量树高——将无人机飞到与树梢平齐的高度，再测量吊绳长度。三次重复测量后取均值作为最终的数据，测得最高的一棵云南黄果冷杉为83.2米。 “这么高的树，无人机测量数值有误差很正常。”刘长成表示，从察隅回来后，北京大学遥感与地理信息系统研究所郭庆华教授团队便与他们取得联系，将使用激光雷达对这棵云南黄果冷杉进行测量，进一步验证树高。 树王三易 这棵云南黄果冷杉的“横空出世”，是不到一年时间内，中国大陆最高“树王”的第三度易主。 2021年10月13日，民间组织“野性中国”团队用人工攀爬的方式，在云南高黎贡山保护区内测得一棵秃杉高达72米，刷新当时中国大陆最高树的纪录；2022年5月8日，北京大学牵头的科研团队在西藏墨脱县境内的格林村记录到了一棵高达76.8米的不丹松“辛达布”；仅仅10天后，高达83.2米的云南黄果冷杉又取而代之。 “寻找巨树算是出圈了吧。”在“辛达布”的最早发现者、西子江生态保育中心负责人李成看来，相比国际上许多专门寻找巨树的团队，国内对巨树的关注起步较晚，此前进展也相对缓慢。这几年，国内多个科研团队、民间组织借助先进精细的科技手段，一点点解决了在复杂原始森林中测量巨树高度的难题，“纪录频繁刷新，是各方推动努力的成果”。 以“辛达布”的测量为例，自2013年无意间在墨脱县格林盆地拍下不丹松的照片后，李成尝试过多种方法来测量这些树的具体高度：2016年，他用激光测距仪进行初步测量，测得的数字是79.8米；2018年，他用无人机再次测量，结果是81米；2022年4月，他邀请北京大学郭庆华课题组、山水自然保护中心组成联合调查队，用无人机结合背包激光雷达对格林村所在区域的不丹松进行测量，最终测定最高的一棵不丹松高度达76.8米。 生态宝库 对于研究者而言，一棵区域内最高的大树意义非凡，但更关键的是大树背后整片原始森林生态系统的研究和保护。 “尤其是这类保存较好的原始森林，代表了该区域该海拔范围最典型的植被类型，群落也往往孕育了非常丰富的生物多样性。”刘长成举例说，云南黄果冷杉原始森林中含有大量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植物红豆杉古树，以及附生的兰科、蕨类、藤本等，具有重要的科研价值和保护意义。 他透露，后续还会对该区域大量的原始森林开展详细的调查和植被生态学研究，未来计划编制青藏高原森林和灌丛植被类型分布图、植被垂直带谱等，系统阐明青藏高原植被的分布格局、群落结构、物种组成、关键生态过程等特征，揭示其在生物多样性保育、生态系统服务功能等方面的作用。 在云南高黎贡山秃杉树身上，“野性中国”团队同样发现了数量众多的附生植物，如匍茎卷瓣兰、鳞轴小膜盖蕨、树萝卜、高黎贡厚唇兰、流苏贝母兰等，堪比一个树冠上的空中花园。而在“辛达布”身上，李成也发现了节茎石仙桃、耳唇兰、眼斑贝母兰、墨脱越橘、小尖叶越橘等多种附生保护植物与墨脱特有植物，他说：“这无疑是墨脱县与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区域森林生态系统完整性和原真性的重要证明。” 知木护林 带领乡村护林员巡山护林，是墨脱县格当乡公益林专业管护站站长扎西次培如今的日常工作。他说：“我们祖辈过的是刀耕火种的生活，曾经是‘砍树人’，如今我们成了‘看树人’。” 李成对此亦有切身体会。在西藏开展生态多样性保护工作的这些年，他亲眼目睹保护森林资源日益成为当地村民自发的行动。而巨树“辛达布”的发现提升了当地知名度，吸引了不少游客前来旅游度假，可谓以实实在在的好处反哺村民。 “最高大树是其所在森林生态系统的代表与符号，我们寻找最高大树，是想通过提取这样一个符号，让公众关注原始森林和生态环境的保护。”李成长期在西藏林芝开展生物多样性调查和保护，也致力于用公众更容易理解的方式进行保护原始森林的科普。 他打了个比方，普通人对原始森林没有太具体的概念，但换一种方式说“你家住在25楼，原始森林里的一棵树可以长到你的窗户前”，他对原始森林的感受就大不一样了，“从这个角度上说，我们很乐意看到最高大树纪录被刷新，让更多人关注到大树、关注到森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