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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里袒露B面人生

萧敬腾:观众喜欢第一眼看到的我 我的成长背叛了他们

来源:羊城晚报     2022年09月03日        版次:A10    栏目:幕后    作者:龚卫锋

    

     以“狮子头”的形象在《超级星光大道》中一炮而红

     萧敬腾(中)在《我相信》中分享青春记忆

     萧敬腾

  

  羊城晚报记者 龚卫锋

  

  2007年参加热门音综《超级星光大道》踢馆成功,一战成名;2012年,凭借电影《杀手欧阳盆栽》获得第31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新演员奖;2013年,凭借专辑《以爱之名》获得第24届台湾金曲奖最佳国语男歌手奖;2016年,组建摇滚乐团“狮子合唱团”,担任主唱;出道15年,《王妃》《怎么说我不爱你》《阿飞的小蝴蝶》《王子的新衣》《海芋恋》等歌曲传唱至今……这是萧敬腾众所周知的A面。

  分不清洗发水、沐浴乳,读不懂学校教的书,从未答完一张试卷;小学三年级开始抽烟,混迹台球厅,是所有人眼中的坏孩子;被父亲骂“废物”,一周要挨五六顿板子;发表自传《不一样》,承认患有阅读障碍症……这是萧敬腾鲜为人知的B面。

  昨晚,人文书信体节目《我相信》在咪咕视频、东方卫视播出第五期。35岁的萧敬腾念了一封写给20年前自己的信,他说:“不一样,没关系;不一样,才精彩。别让你的缺陷把你一拳打倒。你只管做你热爱的事,上天自有安排。”在接受羊城晚报独家专访时,他详细讲述自己的B面人生。

  

  15岁时我是大家眼中的“坏孩子”

  

  萧敬腾在《我相信》中念的信,是一个叛逆少年的青春记忆。15岁的萧敬腾由于成绩差、爱打架,被贴上了“坏孩子”标签,是青少年辅导组的老师带给他温暖。

  羊城晚报:你参加《我相信》的原因是什么?

  萧敬腾:我曾为阅读障碍者发声,节目组找我分享感受,让观众了解阅读障碍,这件事很有意义。

  羊城晚报:为什么给15岁的自己写信?

  萧敬腾:15岁时,我开始被青少年辅导组辅导,那里的老师让我感到温暖。他们轻声细语地跟我接触,看到我不好的行为不会责骂、处罚我,而是关心我这么做的原因。即便我的脾气再火爆,面对他们也没有火爆的理由。我很幸运,最终没走向歧途。

  羊城晚报:阅读障碍是不是你的一段孤独的青春往事?

  萧敬腾:不是。我的少年生活多彩多姿。我的运动细胞不错,喜欢各种球类运动,业余生活很快乐。我还是主导型性格,总在一群人中当领导者。直到20多岁时,我才知道自己有阅读障碍。

  在那之前,由于师长不谅解,我逐渐沉沦,甚至欺负同学,是大家眼中的坏孩子。爸爸也叫我废物,我也往“废”的方向发展,养成坏习惯,比如抽烟。当时,最大的恐惧来源于父亲,他经常打我。因为我从小很粘妈妈,但有时会对她说狠话,她经常因此心碎。爸爸只要看到妈妈哭,就会打我。但这都是往事,现在我跟爸爸感情很好。

  羊城晚报:这样的转变是怎么发生的?

  萧敬腾:只能说,我们本质都很善良。我换位思考过,如果我摊上一个不乖、成绩不好的小孩,可能也会控制不住情绪。我们家四个小孩,爸妈能把家撑下来,我真的很佩服。第一次站在父母的角度思考问题,是有一次我当着他们的面抽烟,当时突然觉得他们不管我了、放弃我了。之后,我再也没有当着父母面抽烟,20岁那年我戒烟了。

  羊城晚报:你是出道第一年就戒烟了?

  萧敬腾:对。我意识到,成为公众人物就要承担更多社会责任,不想给年轻人带来坏的影响。在接受辅导的两年中,社会给了我很多鼓励,我想把这份温暖传递给更多人。

  

  “阅读障碍”让我看不懂《泰坦尼克号》

  

  在《我相信》中,纪录片《我不是笨小孩》的导演樊启鹏也来到现场,分享多年来对阅读障碍症群体的观察。萧敬腾坦承自己患有阅读障碍症之举让樊启鹏感慨不已:“萧敬腾先生,您的坦诚为这些孩子带去了光,证明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使命和舞台……您的故事应该被更多人看到,照亮更多孩子的成长之路。”

  羊城晚报:你给纪录片《我不是笨小孩》的三个主人公签名送书,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

  萧敬腾:我希望给他们鼓励,也希望通过节目让更多人了解“阅读障碍”。据说,每十个人中就有一人患有阅读障碍。社会不能忽视他们,要在教育层面给予他们更多耐心和理解,帮他们找到兴趣点。毕竟,教育的最终目的是让孩子在犯错中成长、认识自己、找到心中所爱。

  羊城晚报:你在节目中收到了三封信,哪封信对你的触动最大?

  萧敬腾:纪录片导演樊启鹏的信对我触动最大。他始终关注阅读障碍,在做纪录片时曾尝试找我,但没找到。我看过《我不是笨小孩》之后深受触动,很佩服他。社会上真的有很多不求回报的勇士、天使。

  羊城晚报:这几封信你是如何念下来的?阅读障碍还会影响你吗?

  萧敬腾:我先私下读熟信件,而且卡壳也不怕,因为是分段录制的,不用一次性录完。阅读障碍的确阻隔了我的某些爱好。比如,我无法顺畅地看漫画、外语片。从小到大,我起码看了20次《泰坦尼克号》,每次都会发现上一次没看过的情节,一些众所周知的秘密,我至今没解开。

  羊城晚报:那你应该很少看电影吧?你觉得自己可以当导演吗?

  萧敬腾:我虽然看得少,但我对电影要求高,甚至有“洁癖”。只要在观看过程中发现瑕疵,比如群众演员表现差,哪怕剧本很好,我都不会继续看。我写了三个电影剧本,还没有拍,但我执导了很多MV,而且拍摄速度很快。虽然无法输出专业术语,但我特别会跟演员讲戏。整个团队跟我工作多年,他们很清楚我要什么。

  羊城晚报:拍MV烧钱吗?

  萧敬腾:对于工作,我很实际。我在华纳十几年,公司对我很好,拍MV从来不过问宣传预算。但是,我认为没必要的花费,一定不会花。比如有个作品要拍MV,我写完脚本,报价要100多万元人民币。但如果我判断那首歌不会火,我便会放弃拍摄。

  

  乐队梦想只实现了百分之二三十

  

  在萧敬腾的职业生涯中,有很多重要时间节点,推动他往前走。2016年9月,萧敬腾组建“狮子合唱团”并担任主唱。2017年,萧敬腾带着狮子合唱团惊艳亮相爆款综艺《歌手》。

  羊城晚报:重新组乐队是你人生的一个重要节点吗?

  萧敬腾:算!重新组乐队是我30岁时圆的梦。我小时候通过玩乐队实现音乐启蒙,心中最初的音乐就源于乐队,但没能以乐队形式出道,我一直感觉不圆满。出道十年后,我有能力实现梦想了,就做了尝试。

  羊城晚报:现在实现梦想了吗?

  萧敬腾:实现了百分之二三十,勇气、机缘让我们组建了狮子合唱团,但还有百分之七八十没实现,缺天时、地利、人和。大家努力把乐团的歌做得很好听,但都没红。

  羊城晚报:乐团的歌没有红,你会失落吗?

  萧敬腾:现在不是作品的好坏决定了是否会红,而是播出平台调性不同,让音乐人和听众都无法专注。平台限制了音乐的创作方式,导致不同类型的音乐无法进入,不能被受众广泛接受。

  羊城晚报:如果把你的歌放到一些短视频平台上面推,你愿意吗?

  萧敬腾:我从来不抗拒。但是,一些平台的用户,可能觉得我的音乐不适合他们。不适合不代表我的东西不好,而是他们短时间用不到。现在,的确有很多音乐人通过了解市场需求,创作实用性很强的音乐,跟风制造短暂的爆款。虽然我不觉得这样的创作不对,但我更欣赏有独到想法的创作者。如果每个创作者都用心审视自己真正喜欢的内容,世界便会充满色彩。

  羊城晚报:你在做音乐或专辑时,会考虑大众偏好吗?

  萧敬腾:一直都会。我还是会力求平衡,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喜好无法支撑我的生活。所以,我不会一味做我完全喜欢的内容。

  羊城晚报:大众审美和个人审美的博弈让你痛苦吗?

  萧敬腾:我很痛苦,经常反思。我甚至有一个想法,就是要不要找回我第一张专辑的制作人重新帮我制作专辑。但我很快犹豫了,因为大家都在变老,他可能也在寻求解决方案,而且我们选择回到过去,也不太好。

  羊城晚报:有什么不好?现在也有复古风潮出现啊。

  萧敬腾:对,但我觉得这是一种“恶性循环”。这15年来主要的音乐形态是流行情歌,我重新做类似的音乐,大家可能会喜欢,但这有悖于我的理念。我一直希望音乐不断进步,听众不断成长。我有时会努力做一些我猜测大家喜欢的流行音乐,但我自己听起来会起鸡皮疙瘩,受不了。我不喜欢停滞或退步的感觉。

  羊城晚报:有时会感觉推不动自己的音乐吧?

  萧敬腾:主流市场太强,我无法改变大环境。比如,我想为这十几年来一直关注我的歌迷进行创新,他们也会接受不了,因为他们喜欢十年前最传统的我。所以,一旦我创新,不仅在大众中没有反响,原本的歌迷也受不了。我有时也不知道要回到过去还是创新,因为效果都不一定好。

  

  现在的乐坛生态让我有些尴尬

  

  这几年,萧敬腾一直在寻找方向,根据市场反馈不断调整自己。他承认,在妥协和创新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是一个难题:“妥协不意味着任人摆布,而是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微调。难道《王妃》《阿飞的小蝴蝶》就是我的最爱吗?不是!它们曾经是我的妥协。”

  羊城晚报:你对于乐坛现状满意吗?

  萧敬腾:我不太满意,但是这几年又觉得平平淡淡也挺好。市场确实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有时不得不做出妥协,比如唱影视、广告主题曲。有些歌迷会留言喊我不要唱这类作品。但我要赚钱,参加商业活动是为了让我能做下一首不赚钱的作品。比如,我最近参加综艺节目。有人会吐槽我只顾参加节目不做新歌。我也很委屈,不是我不做新歌,而是新歌不被接受。

  羊城晚报:你可能需要屏蔽一些声音?

  萧敬腾:我不能这么做。我必须要听到那些声音,不断调整创作,因为我目前不知道答案、没方向。我就像一个球员,有机会就不能怕出手,如果不出手就永远没有命中率,哪怕你投了100球,终于进了一球,至少有1%的成功率。

  羊城晚报:你觉得华语音乐市场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萧敬腾:没有良好的音乐分类规范。我不觉得所谓的“神曲”不对,但要加以规范,不能推动它们成为主流音乐审美,扭曲人们对音乐的理解。在我的专辑评论区里,有人留言,说我的某首歌很难跟唱。但有些歌不需要跟唱,只需要听就好。此外,如果听众缺乏基本的音乐审美素养,就容易跟风追流行,导致市场成长缓慢。

  羊城晚报:你有过“躺平”的想法吗?

  萧敬腾:我有能力这么做。《王妃》《王子的新衣》《阿飞的小蝴蝶》《海芋恋》《怎么说我不爱你》……我可以唱一辈子,搞不好收入比现在还要好。可是,我不想停摆。我想继续表达喜欢的音乐风格,即便市场再小,但我也有推广它们的使命。

  羊城晚报:你现在还喜欢《阿飞的小蝴蝶》《海芋恋》这些歌吗?

  萧敬腾:我喜欢。《海芋恋》是我第一张专辑的作品,刚出的时候也不太火,几年之后才被大家熟悉,最近两年突然又火了。对于我的新作品,我只能等待它们有一天会被大家发现。

  羊城晚报:需要为了被发现做出一些努力吗?

  萧敬腾:现在听众很“垂直”,有时让我挺尴尬的。比如,《斗罗大陆》这首歌,它太垂直,小孩很喜欢,但很多大人没听过。我很头疼,演唱会唱不唱它?该在哪里唱?更尴尬的是,现在有二三十个各类平台,每个平台对歌曲的要求和受众分层也不一样。我抖音的受众有很大一部分人是来看我打篮球的,我有时真的会怀疑人生。

  

  羡慕年轻人没有包袱的状态

  

  出道15年,萧敬腾转变不小。他最近参加恋综也有不少收获:“我被感动了。这群年轻人很猛、很自我,那才是我们应该活出的样子。年轻人没有包袱的状态是我羡慕的,留给他们的时间太长了。当然,我也经常告诉同事,时间很多,不急、不慌、不怕。只要努力做,一定会有好结果。”

  羊城晚报:你还记得自己2007年对音乐的态度是什么吗?

  萧敬腾:出道15年,真的像昨天一样。虽然时光飞逝,但所有事情我都历历在目,包括我在2007年参加《超级星光大道》的全过程,我的形象、电视屏幕画质,都记得清清楚楚。我常觉得昨天是十六七岁。那明天是什么?可能明天我就60岁了。

  羊城晚报:如果让你给2007年的自己写信,你觉得哪些记忆点会写到信里?

  萧敬腾:如果再回到当时,我不想剪掉“狮子头”,我喜欢长发的感觉。其次,我那时唱歌很有特点,但真的很费喉咙。我虽然拿下不错的成绩,但从来没人察觉,我三次唱歌都破音了。如今,听众都骂我唱歌怪腔怪调,还是喜欢我以前的唱腔。但殊不知,我以前那种唱法不对,是单一发声方式,现在发声位置比较多。观众喜欢第一眼看到的我,我的成长就是背叛了他们。

  羊城晚报:即便现在娱乐圈流行怀旧,但人总要成长。

  萧敬腾:是的。我已经入行第16年了,如果现在找回当年的唱法,听众也受不了。就好像,我刚出道答记者问,只会回一两个字,大家可以理解。但如果现在我还不说话,记者肯定会觉得很奇怪。不过,当我是谈话主角时,我会勇于表达,但如果参加多人节目或派对,我依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羊城晚报:对于寻找方向,你会给自己一定的期限吗?

  萧敬腾:不会。我会一直寻找下去。35岁以上的艺人还有很多机会,60岁的哥哥还在上节目。去年我和林子祥大哥一起参加节目,我很感动,我相信只要坚定热情,当我老了,还会有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