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风华

　　□张星

　　走在人行道上，忽有一阵凉风吹来。我不自觉地裹紧了外套，头顶竟有片片黄叶随风而舞。原来不经意间，人间已是深秋。

　　以前在老家，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奶奶总会提醒我：“白露身不露，寒露脚不露”，妮儿，快把长袜子换上。那时正流行深秋乃至冬天都穿露着脚踝的裤子，而我正在叛逆年纪，加上虚荣心作祟，偷偷跟风。奶奶每天见我白花花的脚踝露在寒天里，都会唠叨个不停，直到我放下裤脚，换上厚厚的长筒袜，她才会心一笑，夸我是个听话的孩子。

　　人们总说深秋萧瑟，我却总爱它鲜艳的色彩，这是深秋季节独有的浪漫。湛蓝的天空高高悬着，笼在人们头顶；斑斓的阳光照耀着起伏的山谷，反射出火一样的红色；路边挺拔的白杨树也披上了金色的斗篷，依然在秋日里昂扬，向着远方眺望，像忠诚的士兵般守卫着村庄。

　　小时候的我被这浓墨重彩的油画般的美景吸引，总爱穿上那件火红的袄子在田野里奔跑，想要融入这令人叹服的秋日美景。奶奶却最关心她的柿子。“立秋胡桃白露梨，寒露柿子红了皮”是她时常挂在嘴边的话。就在她每天的殷切期盼中，那盘曲错节的枝头终于按时挂起了一个个橙红的柿子。

　　柿子的颜色和树叶不同，它是晶莹透亮的橙红色。捧一个在手心，光滑的皮让人觉得像是什么宝石一般。打了霜的柿子更是奶奶的心头爱，村里若有人感冒咳嗽了，奶奶才会用方格手帕小心翼翼地包两个，踮着小步子送到那家去。

　　一场秋雨一场凉。我在远方感受着四季轮转，街道两旁的银杏树从树叶边缘开始泛起金黄。秋风瑟瑟，天地间一派枯黄诗意。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人们总在秋天升出些许愁绪。看到残荷满塘，枯叶凋零，有人感受到生命的易逝。

　　可我却不这么想。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世间万物此消彼长，春华秋实，这是自然的轮回。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生命在轮回中得以延续，意义在时间的长河中得以显现。

　　如同我和奶奶一般。一年又一年的白霜偷偷爬上了奶奶的头发，而我却在秋日暖阳的沐浴下越长越大。她的背弯了，我的肩膀宽了。奶奶走路已不像以前那样利落，她的脚下仿佛踩着一条晃悠悠的小船，我却已在她的声声叮咛中长成了一个大姑娘，还去到了离家千里的地方。奶奶的人生就像深秋，树叶在凋零，但果实却在成熟。一生的耕耘在这时候终于看到了沉甸甸的收获。我钟情于这个丰富的季节，它毫无保留地释放着自己的热烈。

　　坐在亭子里，斑驳阳光照耀着一地的金黄。光影下仿佛看见奶奶迎面走来，或许她正用那条方格手帕，为我递来晶莹剔透的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