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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红明 上海《收获》杂志副主编 古蔺位于四川盆地南部边缘向贵州高原过渡地带，乌蒙山系大娄山西段北侧，古称“蔺州”，蜿蜒绕行在山峦之间，一块块梯田铺满明艳的油菜花，忽而在左、忽而在右扑面而来，雾气氤氲，听见潺潺的流水声，就是所谓“七山一水两分地”吧。据说，著名的赤水河只有从发源地往下的49公里的流域可酿造闻名遐迩的白酒。这天傍晚，我们一行来到太平古镇。 太平古镇源自昔日繁华的“太平渡”，古蔺河在这里流入赤水河，古属古夜郎国地域，对岸便是贵州习水。明末清初，随着“改土归流”的实行，这里成为盐巴、布匹、中药材与土特产的物资集散地。人们在山脊上建起了层层叠叠的石梯，石梯路便是街道，两侧分布着盐号、客栈、商铺，便有了“小山城”的美誉。四百多年风雨冲刷着这座古镇，昔日的繁闹，依稀留痕，吊脚楼的白墙黑瓦，具有川南民居风格的木架结构的房子朴素、安谧、亘久。足音踏踏，我们去找一位“船工号子”的非遗传人胡敬华。1961年，毛泽东在会晤英国陆军元帅蒙哥马利时曾说：“辽沈、平津、淮海三大战役没有什么，四渡赤水才是我的得意之笔。”太平渡就是毛泽东所说的“四渡赤水战役”的二、四渡赤水河的主要渡口。而胡敬华正是红军的后人。 远远的，远处的廊檐下，看见一位微胖的长者，须髯霜白，精神矍铄，他把一张八仙桌擦得亮亮的，茶一泡，眉眼生动地讲述起他的红军父亲的故事——1935年1月29日，在习水县土城的青杠坡战斗中身负重伤，留在太平镇养伤，为了掩饰江西口音装聋哑人，靠打短工、帮人倒酒糟、挑井水卖为掩护……父亲1953年病逝，弥留之际，他手拿三块银元对7岁的儿子说：“这三块大洋，即使是我在最艰难的时候也舍不得用。你长大后，要回到江西省宁都县黄陂镇去寻找奶奶……” 胡敬华16岁就做了赤水河的船工，很快，成为船工号子的“喊号王”。他擅长创作“歌词”，“吆耶吆耶……嗨……嗨……，哥们儿齐出力哟……嗨……嗨……”船遇险滩时，端午节龙舟赛时，甚至，那个水边姑娘的轻盈，都被他灵活地编入号子里。机动船出现后，他的船工生涯结束了，《数板》《倒板》《大斑鸠调》《小斑鸠调》《抛河调》《进码头调》等赤水河的船工号子也失去了存在的场景，但转入陆地工作的胡敬华，并未遗忘，退休后的他找到了一种新的日常生活方式——向来访者讲述红军父亲的故事，却把红军故事与传统的船工号子结合，创作出独特的新船工号子…… 离开时，看了一眼他的院子，瓦罐里不知名的花草蓬勃地生长，绿意盎然，一道红色的横幅上写着：四川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