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丽芳 我的父亲是位中医,一般病人到了他面前,经过望闻问切几个程序下来,病情基本八九不离十了,刷刷刷写下一串中药名,“去抓三副药,每天一副,3天后再来调药。”这是父亲常对病人说的话。 20世纪80年代初,读初一的我要到离家十公里外的东江河边的附城中学住校,从村里到学校只有一条羊肠小道,连单车都骑不了,我唯有推着单车走几里路,去邻村坐渡船,到河对岸的公路骑车十公里去县城,然后把单车寄放在父亲单位,再坐渡船到学校。 才12岁的我,每周上学都得骑车倒船两次才能到校,父母不担心我的安全是假的。可又能怎样呢? 那个周日下午,因家里农活多,我出门晚了点,到达父亲单位天快要黑了,满头大汗的我放下单车,背上书包,拎起一周的米和干菜,准备去学校。父亲忙放下手中的活,叫住我:等等。他摘下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放下手中笔,径直走进厨房,拿出一个有盖的口盅,再找出一个网袋,把口盅装进网袋递给我。隔着盖也能闻到香味,我好奇地揭开盖子一看,里面竟然是几块炖熟的红烧肉,焦红焦红的。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逢年过节才能吃到一点连肥带瘦的猪肉,我母亲不会做红烧肉,通常是将猪肉煮成一大锅汤,全家老少能喝上一天。眼前这几块外焦里嫩的红烧肉,谁看了都会垂涎三尺。我惊喜地问父亲:“哪来的?”父亲用手围成小喇叭样,凑近我耳边小声说:“特地给你做的。”我冲父亲会心一笑,父亲满意地挥挥手:去吧! 刚走到门口,父亲又喊:等等。他又折返房间,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到我手上:把这个药丸带上,一天吃一个。“我没生病啊!” “吃吧吃吧,对身体有好处。”“不要,我又没病,干吗吃药?”“这个对身体有好处。”“有好处您吃,我不要。”说完一溜烟跑了,对身后的父亲挥了挥手。“唉!”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接下来的周日下午,我收拾妥当准备去上学。正纳闷,父亲这周没准备好吃的?难道生我气了?就因为我不吃他给的药丸?刚抬脚走到门口,只见父亲又拿出口盅,不好意思地说:“这鸡腿有点小,你就自个儿吃吧,不要分给同学吃了。”父女俩都笑了。 夜修课,我拿出书包准备写作业,发现书包里赫然躺着那个精致的盒子,拿出一看:乌鸡白凤丸。再看说明书:适用症状:月经不调,痛经,补气补血。我的老爹啊!这宝贝啥时塞进书包的?我竟浑然不知。 回首往事,父亲无声的爱,在浑然不觉中融入我的骨血。而今,我有能力报答父亲了,他却遥在天边。想起父亲,唯有托云捎话:老爹,您在那边要好好的。
-
即时新闻
我的老爹
来源:羊城晚报
2023年06月01日
版次:A11
栏目:
作者:包丽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