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与晚

　　□尹广

　　驱车几十公里，来到帽峰山下朋友家后花园捡蘑菇，在杂木林间的一棵树上发现了一粒梅子。收获的季节都过了，却还有一颗青梅果，挂在高高的枝头上，高贵而羞涩。

　　远天暮光瓢泼而下，这颗梅子被逆光衬得熠熠生辉。朋友说，这颗梅子之所以成熟得慢，和它所处的背阴位置有相当关系。也许正因此位置，它才显得如此淡定从容。

　　看着这颗晚熟的梅子，我猜想，在其他的梅子争奇斗艳时，它也失落过，或许还遭受同伴挤兑，甚至冷嘲热讽。但它没有自暴自弃，没有放弃生长的信念，默默地汲取有限的阳光和养料。

　　我曾有过一年多下农村当知青的经历，懂得早稻、晚稻之分。早稻生长期90-120天，适合7月前生长；晚稻的生长周期比早稻多了一个多月，在秋季收割。加之早稻以籼稻作种植品种，晚稻则以“杂优”为主。因而，晚稻比早稻好吃。

　　我曾经想当然地认为，春蜜比冬蜜好，以为春暖花开，蜂蜜采的花粉肯定最好。没想到，一次到从化买蜂蜜，当地人告诉我，在同为真蜂蜜的情况下，冬蜜比春蜜更好。冬蜜水分少，成熟度高，而春蜜水分较重，加上花粉未完全成蜜，容易变质，还容易产生气体和结晶。

　　我生不逢时，读书的年龄，正逢史无前例的“文革”，基本上没有受过什么正规的教育，混到高中毕业后即下放到农村，恢复高考后连考两次均名落孙山。为找出路，报名当兵到新疆部队。在那里，我认识了一种新疆植物——红柳。在草不能绿的戈壁，它生根；在花不肯开的戈壁，它成长；它不祈求雨，也不巴结风，它相信自己的适应性和坚韧性。红柳简直就是一个伟大的无神论者，它仿佛说：“从来就没有什么神仙皇帝，一切全靠我们自己。”尽管狂风将红柳连根拔起，但风停后，红柳被刮到哪里，就在哪里重新扎下根。只需一阵雨，它就能活过来，然后，一簇簇地连成一片，将戈壁变成一片片绿洲。

　　梅子的早熟与晚熟、早稻与晚稻、春蜜与冬蜜，以及新疆戈壁上的红柳等自然界现象，何尝不是人生的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