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秘方”：小碗蘸菜

　　□马星雨 山东青年政治学院现代管理学院本科

　　入冬后，只要天气一冷，祖父就把屋里的暖气炉点着，我家的饭菜便开始发生变化——中午或晚上会有一个炖菜。

　　祖父把铁锅置于火炉上，倒油，放干辣椒、葱花、蒜片爆香，再将去皮的西红柿放进锅内炒出汤汁，加水煮沸后，往锅里扔一些青菜、粉条、豆腐、肉等食材，再加一勺胡椒粉，然后让锅在火炉上咕嘟着。有时祖父就也会炸豆腐丸子或绿豆丸子，要是发了工资，还会奢侈一把，亲自做肉丸子，炖菜时用。我家铁锅里的炖菜食材相当有随机性，万物皆可炖，家里有啥菜就炖啥，可以“潦草”，可以精细，主要根据家里的收入情况决定。

　　祖父爱吃，这是他爱生活的一种表现。他常说，人不管多累，也要好好吃饭，不能随便对付。但过去庄稼人只有吃席时才能吃到好东西，平时家里一年也吃不了几次肉，祖父便在蘸料上下功夫，料汁调好了，清水炖白菜也能吃得有滋有味。祖父的蘸料主打一个“讲究”：小米辣、辣椒面、豆腐乳、韭花、熟芝麻、花生碎、蒜泥、麻汁、醋、酱油等十几种调料，都必须提前备好，分装在玻璃瓶子里。吃饭时，大家可根据自己的口味，用小碗各自调配料汁。于是当一家人端着小碗，围着火炉吃饭，颇有些像吃火锅。

　　祖父在四十年前就在家推广这种围炉炖菜，还专门起了个雅称“小碗蘸菜”。

　　我出生后，家里生活条件好了很多，小碗蘸菜已顿顿有肉。有时父母还会买些羊肉片和各种海产品放锅里炖。但祖父的灵魂料汁一直没变，要知道，再丰富的食材离开祖父调配的这碗蘸料，美味指数便会断崖式下降。

　　祖父是个庄稼人，自称“半个乡厨”。他为人热情，乡亲们谁家有事需要帮忙，喊他一声，他准去。他读书不多，乡间的红白喜事分工，他也分不到账房，干不了文差使，只能干些烧水之类的粗活儿。但祖父力气大，干体力活儿是把好手。乡厨看他吃苦肯干，有眼力见儿，便让他进厨房打下手，从摘菜、洗菜，到切菜、配菜，最后到颠勺炒菜，祖父都干得有模有样。有时乡厨没空，那些家里有红白喜事的人家，便来请祖父去做菜，开流水席。祖父常说，做菜讲究锅气，炒出锅气的菜才好吃，但相比锅气，人气更重要，吃流水席肯定比一人独饮要舒坦。

　　我小时候，有一年冬天，邻居三爷爷的老伴住院了，儿女都在医院护理，只留三爷爷一人在家。祖父知道后，便拉着三爷爷到我家吃饭。祖父说就是添个小碗、添双筷子，人多吃饭才香。三爷爷在我家吃了一周的饭，那几天，祖父做的小碗蘸菜顿顿都有肉丸子。到三奶奶出院后，我家却两个月都没吃到肉丸子，祖父说，他把家里准备两个月吃的肉丸子都放在那一周内吃完了。

　　今年我实习时，和另一个女生合租房子。我俩都经常加班，但我比她下班早一点。我很少点外卖，都是自己做饭。天冷了后，我也学祖父，提前把蘸料做好，放冰箱里。下班后，将食材洗好、切好，待室友下班后，便用电炉煮菜，和她一起吃。这样围“炉”吃饭的方式，室友也很喜欢。毕竟这种天气，外卖再好吃，送来也凉了，唯有自己做，才能享受到这热气腾腾的烟火味。于是我说，这个冬天我们每晚都吃这热乎乎的小碗蘸菜吧，室友开心不已。

　　有朋友知道后，说，你又不是她老妈，干嘛伺候她？

　　但我觉得，室友喜欢吃我的小碗蘸菜，肯陪我一起在冬天的夜晚同吃一锅菜，她为我的晚饭增加了“人气”，让我吃饭更香了，其实是我该感谢她才对。

　　想来，这也是祖父留给我的又一道生活“秘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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