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Q新传

　　□徐仁河

　　我叫阿圈，也有人叫我阿Q，今年三十六岁。我来省城打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最早在工厂当过保安，后来工厂倒闭，我就跟一个老乡出来干快递员的活了。

　　那天，我刚送完货，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里打算眯一会儿。这时候，听到外头巷子里有个女人声嘶力竭地喊：“着火了，着火了！”吓得我啊，踢开被子、穿着裤衩冲就出了房间。

　　可是，我气喘吁吁跑出来一看，除了街角一个烧烤摊，一个火星都没瞧见啊。气得我想骂人，谁那么缺德，乱喊乱叫呢？我很不服气，到处找那个造谣的女人。刚转过街角，真被我找到那个女人——她正被一个男的扛在肩上，往不远处巷子口停的那辆车边走，嘴里还在咿哇鬼叫着。我之所以认定是她喊的那嗓子“着火了”，是因为她那口音跟俺家乡话差不出五里地去。我本想上前理论一番，可是见那男人壮得跟头熊似的，大冷天也只穿件衬衫，上边扣子也不扣，露着一小片黑乎乎的胸毛。他冲我瞪了一眼：“看什么看！我媳妇！喝多了！”算了，人家小两口的事我还是当没看见吧。我准备回去，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男人已把那女人塞进了车厢里，那女的正使劲把头往玻璃上撞。

　　我摇着头，心想：还真是喝多了，撒酒疯呢。

　　可我往回走了两步，“咚”的一声响，一个东西砸我腿上。我很是恼火，回头一看，一只女士高跟鞋躺在地上打转。那女人趁他老公去驾驶座的当儿，一下从车上翻了下来，朝我扔了一只鞋。我火了，吼道：“真喝多了啊，刚才你喊‘着火了’，我都没跟你计较。现在你倒好，把自己当女侠了吧，拿鞋子砸人……”

　　我气啊，正要冲上去还手，却见人家老公飞快地从车子那边绕了过来。我马上怂了，但还是死鸭子嘴硬地说：“大哥，你管管你媳妇啊，这高跟鞋甩得跟飞镖似的，那要是砸我脑袋上，不得溅血啊！”她老公估计是理亏，也不跟我搭话，奔过去，啪啪甩那女人两个耳光，而后，抱起来像扔麻袋似的又扔进了车厢里。那女的还在叫：“我不是他老婆！他是坏人！”

　　我心想：呸，一样被子不盖两样人。你老公是坏人，你也好不到哪去。正想走呢，看看边上躺着的那只高跟鞋，暗想，这老公还真是粗心，咋鞋都不捡，就去开车了呢。这鞋看着起码三四百元一双吧，少了一只就没法穿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好事做到底吧。于是我弯下腰，捡起鞋子朝车子走去。那男的站在车边恶狠狠地瞅我，我低眉顺眼地说：“大妹子鞋掉了，我帮你们捡。”那男的也不说话，接过鞋子就绕到车头前去开车。

　　可那女的真凶，她忽地又按下车窗，半个身子探出来伸手拽住了我的衣衫，大声喊道：“大哥啊，打电话叫警察啊！”

　　我一把捂住她的嘴，说：“别拉着我啊。你们城里的规矩，我知道，喝醉酒开车是要坐牢的。你酒喝多了，你老公也喝了不少，刚才我都闻到了，他从我身边过，差点没把我给熏死。你们开出去就得被警察拦着。”

　　那女人她见我完全没有帮忙打电话报警的意思，一低头，照着我的手腕子就深深地咬了一口。我的妈啊，那一口真叫狠，痛得我一扬手就给那女的一巴掌，一使劲，差点把她给拽下车来。那男的竟也不来跟我计较，一把拉回女人，然后把车子打着火就想跑。我哪里肯依，见拉不下来人，只得自己整个人扑进了副驾驶室，拉着女人好一通撕打，边拉扯边喊：“是你家娘们咬的我，你们得赔我医药费……”

　　车子四周很快就围上来不少看热闹的人。接着，我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我立刻晕了过去。

　　当我醒来，据说已是两天后了。

　　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旁边摆了很多鲜花和水果。有一大拨人突然从门外涌了进来，他们自我介绍说是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要采访我是怎么见义勇为、搭救被拐带女子的。

　　我有点糊涂了，可能脑子真的被那一下给砸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