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

　　□曹明法

　　退休十年后，老刘不顾儿子和老伴儿的反对，硬是在故乡翻修了父母留下的老房子，安了太阳能设备，装了暖气，执意要回故乡过年。他的理由是要寻找儿时的年味，老伴儿只好随他。

　　赶大集、贴春联、放烟花，找儿时的伙伴儿聊天，年前的一切都称心如意，儿时的年味似乎也找到了。老刘开心至极，对着老伴儿不停地唠叨，说：“信我没错吧，乡下过年就是比城里有年味。”老伴儿虽说也出自农村，但几十年不回农村过年了，如今这一切，倒也让她觉得稀罕、开心。农村的年，虽然跟几十年前有些不一样了，但毕竟比城里过得热闹。

　　只是这开心，到大年初二便变了味。

　　大年初二上午，老刘的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带着他们的隔辈人来了，还有老伴儿那边的几个亲戚，也带着孩子来拜年。老刘给每个孩子发了一张红色伟人像，一千多元就一下没了。老刘和老伴儿，都是企业退休职工，退休金不多。他俩一辈子节俭，舍不得多花一分钱。一下子飞走那么多钱，他俩心疼不已。更让他俩闹心的是，一大群人来了，要招待呀，虽说有侄子、侄女帮忙，可他和老伴儿也不能闲坐着啊，鸡、鱼、排骨、炖猪肉，样样都要准备着，但这些菜最后还是剩了好多，放着吧，吃不了，扔了吧，又心疼。这些年在城里过年，哪有这许多的应酬，家家户户都是关着门各过各的，他们都清静惯了。

　　一群人刚走，老伴儿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再也不想动了。突然，她觉得心脏不舒服，直喊老刘：“快，拿药！”老刘赶紧拿来速效救心丸，过了一阵子，老伴儿才舒服一点儿。突然，电话响了，老刘的一个亲戚打来的，说初三带几个老兄弟来看他们。这时老伴也接了个电话，对方说：初六带孩子来拜年。

　　挂了电话，老俩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害怕起来，这接下来几天看来还得招待好多人哩，这该怎么过呀！两人瘫坐在沙发上，饭也不想做了。老伴儿埋怨他：“这回，你找到儿时的年味儿了吧？”老刘长叹一声：“感觉不一样啊，儿时哪有这样的铺张浪费，也没有那么多人情往来啊。真该听你的，不回来过年。”

　　他俩商量了好一阵子，最后作出一个决定：初三上午就回城。说干就干，他俩给各自的亲戚打去电话：因有急事，明天返京，别来拜年了。

　　第二天早饭后，他俩带着行李，向车站走去。刚到村口，几个老兄弟就提着一堆农村的土特产追了过来，说一定要来送个行。侄儿、外甥也赶到村口来送他们了：“难得你们能回村里过年，本来打算过两天再请二老上我们家里坐坐的，听说您有急事要走，那就不留啦。这个红包是我们后辈的一点心意，拿好！”

　　老刘和老伴愣住了。

　　侄儿们帮他们把行李都搬上了车，这才挥手道别。车子缓缓开动时，老伴突然对老刘说：“说实话，还是老家有年味。要不，明年带上儿子回来过年？让他们也感受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