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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 制图/小蕲 |
□严奇 前段时间逛夜市，和卖烤肠的老胡聊天，老胡总是提到庆玉的名字，但没说过几句好话。 “这庆玉是干啥的？”我不由好奇。 “他不过就是开了家流动书店，就是一辆小车，里面搞得跟个书店一样。”老胡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早晚得让他滚出沿江步道。” 沿江步道位于城北，毗邻出海口，江对岸属于市中心繁华区，高楼密布，楼面霓虹灯直冲云霄。入夜后，步道上散步的男男女女络绎不绝。路边其实不少这种流动摊档——小车都一字排开，后备箱打开，正对着步道，挂上小彩灯，支起露营桌和小马扎，“网红夜市”就此开张。沿路有卖烤串的，有卖甜品的，还有卖奶茶的，庆玉的流动书店就穿插在中间。 “人家卖书，你卖烤肠，两不相干，何必眼红？”我笑着说。 “起初我们都笑他，人家晚上都是来吃夜宵的，没人摸黑看书吧。”一提庆玉卖书，老胡就连连啧嘴，“可就奇了！他开店三个月，无论停在路尾，还是路头，总能把书卖完！你看我们都累死累活，他为什么就这么轻轻松松？看着真难受！” “他卖的书好看吗？” 老胡挠挠头：“反正我看不懂。不是名家大作，都很‘小众’。《跟风走》《听海说》之类的，书名挺好听，封面也好看，价格也不贵。他还也像我们一样摆张露营桌，男男女女去买书的，自带奶茶在他那里坐着，摆上几个甫士，自拍几张，抬臀就走。他还不用收拾桌子，翻台率却很高。” “现在大家看纸质书的少吧？庆玉没遇到退货的？” 老胡一挑眉，冷哼一声：“我打听过了，现场退货，他一本收人家几元‘折旧费’，就算有人退书，他一晚上也能空手套走几百元。如果我卖烤肠也敢这样，早赚飞了。” “哈哈，文艺风都刮到夜市了吗？”我笑。 老胡摆摆手：“可不！网上还能刷到一个在他那档拍的视频，都上了热搜。一个眼镜美女手捧散文诗，坐在路灯下，配上的文字，说什么迎着海风喝一口奶茶，听着浪涛念一段故事……啧！啧！啧！短短十五秒，点赞数十万嘞！” 老胡突然小声说：“你不知道吧？那个眼镜美女就是庆玉的女朋友！” 我更乐了：“你也学一学人家啊。” 提起这个，老胡立刻蔫了：“学不来哟！我试过，旁边也摆个小书架，买烤肠可以借书看；那边老张也试过，买奶茶送书看；老刘也试过，搭了一个‘共享书架’……可我们都黄了！他的小车白底蓝漆还画着画，文艺范儿十足，客人就爱找到他那去。” “既然学不来，就别膈应自己嘛！” 老胡白了我一眼：“最近，我们可算是想到了一件事，估计那家伙待不久咯！” 我再问，老胡却不说了。 几天后，庆玉被举报，有匿名电话声称庆玉销售盗版书籍，还拿出那段网红视频当“证据”，指着露营桌上那几本模模糊糊的册子，说得有鼻子有眼。至于那盗版书是不是庆玉卖的，最后也无人得知，反正庆玉的书档再没有摆出来了。 但庆玉歇业后，夜市一夜间就冒出了好几辆卖书的小车。熟人看得清楚，其中有一辆是老胡家的。 隔了半个月，我再到夜市，便见到老胡还是在他的书档前摆着烤肠摊。 “卖书生意怎么样？”我问。 老胡眉头紧锁：“马马虎虎。网红风头过了，竞争压力大了，现在居然没什么人买书了。” “咋会这样？” 老胡的眉头紧锁：“庆玉又回来了。” “庆玉还接着卖书？” 老胡哼了一声，说：“他不卖书，卖画！” 老胡掏出手机，又刷出一段视频。视频里的背景便是这片夜市旁的江景，一片灯火辉煌，几个男女坐在画架前，风情万种地画着油画。 “又上热搜了！”老胡说，庆玉这次开车来，只是摆出了一排画架，上面都架着一幅半成品的油画，男男女女的付费买画，然后庆玉会现场教学，买家就可以手执画笔，佯装绘画，让庆玉帮忙打灯拍照、拍视频。不到五分钟，网上就能看到各种美图、视频上热门了。据说庆玉还会飞快地帮人家把画画完，然后客人都心满意足地捧着油画回家……不用说，庆玉赚得更多了。 再后来，我没再见过老胡，听他那档口隔壁的老刘说，老胡收档走之前，特意找上门去问庆玉：“你凭什么卖啥都能赚钱？” 庆玉神秘一笑：“因为这条路最缺什么，我就卖什么，怎会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