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时新闻

锻炼,始于花甲之年

来源:羊城晚报     2024年06月20日        版次:A07    栏目:    作者:郭运德

  □郭运德

  

  活了大半生,没参加过任何一项竞技性比赛,这足以令自己体育方面的低能暴露无遗。细究起来,体育技能的匮乏,既非源于先天的生理缺陷,也不能完全归咎于秉性慵懒,应该是特殊的生活际遇造成的。

  童年时期,家住运河之滨,出门见水。每当洪灾肆虐、河水暴涨时节,运河沿岸每年都有儿童溺亡的事故发生。为了防范这潜在的风险,在同龄人普遍8-9岁才入校读书的年代,我不满7岁就被家长送进了学校。作为班里年龄最小和个头最矮的学生,除了体育课一律排在队尾之外,各类代表班级参加的体育比赛从来与自己无缘,就连偶尔抢到个水泥台上打乒乓球的机会,也会很快被高个同学挤出球台。这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我竞技机能的退化。

  高中毕业后直接下乡,高强度的农田劳作加之勉强的温饱,薄弱的身子骨经常处在近乎临界的困乏与饥饿状态,不可能产生任何体育锻炼的念头和兴趣。青春期最佳的体能训练良机,就这样被活生生地扼杀在摇篮之中。

  再后来,进入改革开放新时期,侥幸考上大学。但面对一大批年轻气盛、朝气勃发的应届同学,我们这帮“老家伙”除了可以在学习上多下几分功夫外,其他方面尤其是在运动场上大多只剩下自惭形秽的份了。

  搁置锻炼的直接后果,就是体育课的成绩永远在及格线附近徘徊。最丢人的场景发生在毕业前夕的体育终考时,尽管当时的规定标准并不高,但由于全部科目一次性完成,轮到我跳高时早已筋疲力尽,1.3米的高度连续两次跳不过,把杆的同学嘻嘻哈哈看热闹,连声喊着:“真笨,再来一次!”逗得大家哄堂大笑。趁着大伙喧闹间隙,我十分愤慨地走到把杆同学的身旁,悄声告诉他:“你小子有毛病呀,还不赶快降一格?!”这哥们立马给降了10厘米,这才得以过关,但也创下平生第一次考试作弊的纪录。

  毕业分配后,适应新的学习与工作环境,常年忙得四脚朝天,生存、发展加上养家糊口的双重压力,锻炼的意识更是烟消云散。这样的生活持续了20多年,从未感觉有啥不妥,直到年逾五十,身体首次出现异常。

  为改善初现不佳的体质,破天荒把慢跑当成了那个阶段每天不落的必修课,首次领略到挥汗如雨的滋味,有了精疲力竭也须咬牙坚持的生命体验,始知锻炼亦非易事。可惜,锻炼效果虽甚好,却也未能坚持下来。一俟身体恢复正常,慢跑之事也就按下了暂停键,第一次主动锻炼就此戛然止步。上班-下班,两点一线的常态生活一直持续到退休。

  退休是一种全新的生命状态。告别了马不停蹄、压力山大的职场生涯,摆脱了名缰利锁的无形束缚,骤然而至的静态生活,给人强烈的自由与解脱感。一杯清茶、一本闲书,填充过度富余的光阴;或三五好友把酒言欢,追忆峥嵘岁月;或含饴弄孙承欢膝下,尽享天伦之乐。不足半载,与慢生活并行不悖的弊端接踵而至,先是轻松渐变为对任何事情再也不愿动手动脑的懒散;后是赘肉如雨后春笋般快速生长,体重大幅超标;再后来发展到曾经习以为常、健步如飞的六层步梯攀爬开始气喘吁吁,两腿发酸。“廉颇老矣”的恐慌,涌向心头。此时,锻炼身体的念头重新萌发。

  说实话,最初的锻炼有一定难度,甚至伴着几分痛苦。因为常年的“静养”早把乡下劳动练就的块状肌肉消耗殆尽,缺少运动的四肢早就十分僵硬。就连最简单的散步也是步履沉沉,超过千米则腿若灌铅。心生退意,但一想到生命在于运动的警语,又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慢慢发现,人的适应力极强,参与锻炼的不仅是身体,也有意志。当肢体疲惫的临界点跨越之后,渐进性的运动很快就会变得顺畅起来。

  一晃五年过去,每年365天几乎不间断的万米远足,已属稀松平常。偶尔拉拉单杠、举举哑铃、游游泳,萎缩的肌肉也逐步恢复了些许弹性,吃饭胃口大开,心肺功能改善明显,睡眠质量大幅攀升,爬楼一如既往地再次变成了小菜一碟。

  人近黄昏,开始尝到了锻炼的甜头,似乎晚了些,却也颇有亡羊补牢之功。迈开双腿,回归自然,倒也并非贪生怕死,至少是为了提高自己的生存质量,或者是为了让家人减轻养老的辛苦,给国家节约点医疗资源,也不该被无辜划入全球因不运动每年病亡的数百万人之列。总之,在有生之年,尽可能让自己努力活得更健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