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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少年的文学岁月

来源:羊城晚报     2024年06月20日        版次:A07    栏目:    作者:倪熙

  □倪熙

  

  上高中时,我还是个发育明显迟缓的小女孩,娃娃头,圆溜溜的黑眼睛,坐在课桌前的样子,有点像“希望工程”宣传照上的“大眼睛”。

  我所就读的中学是本市唯一的省重点,以至学生们都被培养出了一种没来由的优越感,仿佛那白底红字的校徽就是大学的通行证,其实那个年代升学率极低。但那也是个没有太多竞争和压力的年代,高等教育还在精英教育阶段,大多数学生并不能考上大学,老师、学生、家长普遍还有平常心态。尽管是寄宿制,却没有节假日补课、课堂加压、深夜苦读的印象,几十个天真未凿的同学朝夕相处,上课之余不是高谈阔论,就是盘算着好玩好笑甚或风花雪月。

  在小城长大,我是井底之蛙,也是狂热的文学少年。父母忙,对我这个看着乖巧且一直住校的孩子很少关注,直到高二才发现我过分偏科。高二上学期,我们几个志同道合的女同学居然商议着办起了手抄报。其时校园文学风正盛,中学里盛行文学社和手抄报,“萌芽”“绿地”“青草地”之类的名字到了泛滥的地步,无论如何不能再用,合计再三,最终名为《心桥》。

  记得《心桥》大概办了五六期,每月一期,用一张A3尺寸的美工纸对开誊写,散文、随笔、小说、诗歌、小品等体裁随意,接受同学来稿,自绘插图。全班同学都很喜欢这份“自家同学”办的报,每一期都被四处传阅,直至不知所终。我们几个则利用一切课余时间办报,就连上课时也满脑子都是创作。青春啊,就是这样地奋不顾身。自然地,我的学习成绩出现了明显下滑。在前途与兴趣的艰难选择和挣扎之下,那个时期我写出的“作品”充满了成长的艰涩和忧郁。

  现在翻看硕果仅存的几篇文字,看到的都是那个小小少年不可解、无可解的愁思。譬如,《夏日》:“繁华的夏日/谁也不曾留意/那片凋零的叶”;《风雨夜偶感》:“只化作/漫天尘烟钻天去/遍地草芥遁地消”。

  但是少年的苦闷像雾,阳光和风都能将之驱散。那时写了不少校园打油诗,同学们很爱看。比如《课间操》:“摩肩接踵挤出楼/散站草坪一锅粥/做操铃声响已久/犹有懒虫慢悠悠。”我给转学的阿璐写了一首小令:“冬日里/雁南回/何日何时才复归/泪未下/心先碎/寒山瘦水君长随。”阿璐说,这是给她的最珍贵礼物。

  因为《心桥》,一时间,几个小“报人”成了班级红人。当然,我的期末考试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滑铁卢”。终于,在父母的高压下,我退出了办报小组,没多久《心桥》也停办了。也许这个结果是必然的,也是我的幸运。因为如果没有来自父母的压力,我很可能考不上大学,无法拥有现在的环境。但我仍然要感谢那段岁月,它使我的生命丰盈,使我了解内心潜藏的热量,让那个时常默不作声、毫不起眼的小女孩,至今仍是同学们记忆中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