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上的远古文明

　　□阙维杭[美国]　　   

　　当我走在这奶白色大理石块铺就的大路上，穿越同样是大理石块铺就交错纵横的街巷小径，触目皆是圆柱、拱门、房梁、廊柱、雕像、城堡，仿佛穿行于大理石锻造的时光隧道，感触到公元前的风云激荡抑或岁月静好。那些仅仅发掘出来大约5%的城郭废墟建筑——神庙、祭坛、店铺、广场、喷泉、豪宅、浴室、公厕、下水道……不必说它们的规模，纵然只遗留一个框架一座地基，甚至只剩下颓垣败墙片石断瓦，也侧漏出远古文明的睥睨一切的底气。

　　我踏足的这片土地这座城池，是曾经的古典时期最重要的希腊城市，今属土耳其的一个著名旅游点——以弗所，位于加斯他河注入爱琴海的河口，可追溯到公元前10世纪来自希腊半岛的移民在此地建立的城邦，是当年富甲四方的海洋文明贸易城郭，一度堪为罗马早期文明的中心。

　　那座古希腊神话中女神阿耳忒弥斯的神庙废墟，即使仅剩下孤零零一根石柱子，却依然被誉为古代世界七大奇迹之一。而一座以古希腊神话中大力士赫拉克勒斯命名的石雕大门门柱前，横卧着希腊神话“胜利女神”耐吉的长直角形浮雕像，神态飘逸，摇摇欲飞，女神右手挽着棕榈叶，左手举起月桂花冠，长长的裙裾随风飘扬……

　　自然，吸引最多游人的以弗所古迹，还是那座令人一见倾心的古建筑遗址——大道尽头远眺凹陷低洼上竖起一面瑰丽的“牌楼”，宛若明艳版的澳门大三巴，抑或像罗马宫殿内的一面高墙，在初夏爱琴海天际的日光照耀下闪烁出橙红色的光芒——那就是建于公元135年的塞尔苏斯图书馆。

　　走近“牌楼”，仰望这硕果仅存的远古图书馆（藏书楼）遗址的门户，一排八级大理石阶梯拱起的平台地基之上，竖立起上下两层共16根巨大复合型罗马式石柱，气势非凡。石柱上的雕琢图案繁复精细，柱背后的墙体则分隔出三座大门，并分布了上下各四个壁龛，下层四个壁龛中还有四尊女神雕像，分别是象征智慧、知识、智力和美德的女神。虽然其中两尊女神雕像的头部有所折损，但四尊雕像整体看无不神态端庄，气质高雅，衣裙飘逸，极富动感。两层楼的墙体和楣梁棱角分明，布满了豪华的装饰、精美的雕花， 建筑风格堪称古罗马公共建筑的黄金典范。

　　塞尔苏斯图书馆占地1000多平方米，整体高达17米，相当于如今普通建筑5、6层楼高，令人仰视。穿过高大圆石柱子拱卫的“牌楼”，内部虽然只剩下高墙残壁，却因为原先设计的厅堂高挑，光线透过二楼的窗口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还是能感受到当年图书馆通体建筑的阔大、高耸。

　　塞尔苏斯图书馆的原址是罗马亚细亚行省总督尤利乌斯·塞尔苏斯的陵墓，总督之子安奎拉·塞尔苏斯继位后，为纪念喜爱并珍藏书籍的父亲，于公元110年开始在陵墓上修建这座精妙绝伦的图书馆。鼎盛时期，其藏书达到1.5万卷左右，是拜占庭时代世界三大图书馆之一。公元262年爆发的一场地震引发了火灾，吞没了塞尔苏斯图书馆，最后只剩下“牌楼”孤傲地挺立。

　　里里外外参观了一通图书馆遗址，我又回到那座气派、典雅的大“牌楼”前面，仰望这设计奇崛、匠艺精湛、灵气四射、美感逼人的远古图书馆遗址，几乎忘却了这是一片废墟之上的建筑，它分明是一座伟岸宫殿面对未来的宏大展示，是书卷文化和建筑艺术的高度融合，是羊皮纸、纸莎草与大理石共同写就的历史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