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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只是路过万物”

来源:羊城晚报     2024年07月21日        版次:A05    栏目:【不知不觉】    作者:钟红明

    

  钟红明 上海《收获》杂志副主编

  

  我一直挺开心的,在漫长的编辑生涯里,做过一家三位作家的许多重要作品的责编:李锐、蒋韵和笛安。但编发蒋韵的作品稠密起来,却是这些年。

  我一直觉得,一个作家,许多作品里,最动情的,可能还是他所经历的少年与青年时代。最近,《收获》(长篇小说2024夏卷)上,编发了蒋韵的最新长篇《在山那边》。记得读完小说,我就在微信上对她说,小说写的是一个人从喧嚣中抽身而去,“告别”他的旧生活,但是,你把“旧生活”写得多么伤痛,又多么动人啊。

  一切生活模式的改变,可能都源于某一次“误入”。宋楚鸣正是在人生低谷中遍寻出路时,误入一座荒颓宅院。小说一开始,就是一次“意外相遇”:北方沉默的大山深处,一处野草丛生荒颓的院落,残破的、带柱础出檐的青砖老建筑,那天正下着蒙蒙细雨。废墟、记忆、细雨,这些让宋楚鸣没来由地动心,他租下了这所静美的老宅。二十年,在画家朋友陈嘉树与年轻的设计师米庐的助力下,老宅改建成民宿“青山栈”,他们还给村里的孩子们,建立了一个开放的图书室。宋楚鸣辞去南方投行的工作,来到青山栈。一待,就是十年。

  小说里最让我动情的“旧生活”,正是宋楚鸣回忆里与顾晓山一段段的故事。十二岁的一天,无处可去的他们,在电影院观看苏联电影《斯维尔德洛夫》时相遇。那时晓山是少年宫舞台上最亮眼的星星,两人相约第二天再来看电影,但晓山却没有出现,一直到十四年后,他们在大学的舞会上意外重逢。宋楚鸣才知道,十四年前晓山为什么没有出现:因为那一天,在批斗大会上,她的父亲揭发了母亲,母亲从楼上一跃而下……晓山和弟弟从此在姥姥姥爷的抚养下,与父亲断绝往来。

  宋楚鸣与晓山相爱,结婚,但不要孩子。晓山是杰出的学者,但她患上亚洲人罕见的恶疾,难道,她的祖上,有着他们不知道的欧洲的某些基因,隐形传递?宋楚鸣把晓山葬在了青山栈后山一棵油松下,朴素的青石上刻下里尔克的诗句:“我们只是路过万物,像一阵风吹过。”记忆与生命,都会消失,而唯有日常,朴素隽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