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钟耀祖 《巴比伦铁塔》是作家梁宝星最新出版的短篇小说集，收录了10篇以“机器人”为主题的短篇小说，讲述了高度拟人化的机器人在家庭、单位、历史、战争等各种境遇的生存故事。 从目录上看，《巴比伦铁塔》是由10篇小说组成的短篇小说集。深读下去，会发现《巴比伦铁塔》实际上是由数十个短小精悍的寓言构成的寓言故事集。以其中的《机器人俱乐部》为例，由三篇寓言组成，分别是“机器人简史”“机器人俱乐部”和“制造人类”。这三篇寓言各自又由百余字的短小寓言构成，比如“机器人简史”由“诞生”“大海”“膨胀的躯干”“硬和软”“从爱情走向绝望”“持证上岗”“恶魔”共七则小寓言构成。这些小寓言独立完整，沿着非连续的时间线排列，基本勾勒出机器人“周武”从诞生到成家的经历。接着，从更高一级来看，“机器人简史”“机器人俱乐部”与“制造人类”又组成了一部关于“周武”的机器人家族史。最后，再高一级来看，这10篇短篇小说又构成了整个机器人文明的兴衰史。由此，《巴比伦铁塔》全书构成了一种有趣的“星丛结构”：它同时呈现着宏观与微观，勾连着个体、家族与文明。从宏观来看，这本书是整个机器人文明的兴衰史，机器人文明的发展轨迹被勾勒出来；而聚焦到微观上，这本书又是每个机器人存在境遇的寓言，将不同个体的生老病死、喜怒哀乐一一呈现。 “星丛结构”的概念借用自本雅明，本雅明曾在《拱廊街计划》中提出：“这个项目（即拱廊街计划）的第一步就是把蒙太奇的原则搬进历史，即用小的、精确的结构因素来构造出大的结构。也即是在分析小的、个别的因素时，发现总体事物的结晶。”他在《巴黎·19世纪的首都》中对巴黎拱廊街、街垒等城市景观进行深入研究，将其论述为19世纪资本主义社会历史的“辩证意象”，并通过对“辩证意象”的解读，实现对整个资本主义社会的现代性批判。这种从碎片中分析整体，借具体表征抽象的模式正是星丛结构的范式。 回到梁宝星笔下，每个机器人的遭遇都是一个单子，每个单子都折射着整个机器人文明的质地。这一点在《Z》中得到了隐喻性的揭示，机器人俱乐部将所有濒临淘汰的机器人命名为“Z”，将他们遣往“韦斯特兰”的一座孤岛等死。“韦斯特兰就是wastelang，是一片废墟”，《Z》这篇小说便是由无数个被主流社会遗弃的“Z”为生存而艰难挣扎的故事组成。结尾处，孤岛沉没，最后一个“Z”在死前才发现整个孤岛其实是由无数个“Z”的尸骸堆积而成，“Z成了Z文明的又一块基石，会有那么一个时刻，无数个 Z堆砌成一块大陆，而不是一个岛屿。”小说中那个“世界=Z+Z+Z”的公式并不是无聊的猜想，每个“Z”的故事最终都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而由无数“Z”堆积成的孤岛构成了对历史的整体隐喻。 借助这种“星丛结构”，梁宝星逐一书写了众多个体的各种遭遇，以浩渺宇宙为背景展开一个文明的浮生世相。这背后蕴含着一个写作者对个体的温情和敬意，传递出一种情怀博大的叙事伦理：即便在宇宙面前微若星尘，每个个体的故事依旧值得叙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