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月饼

　　□熊宗俊

　　母亲离开一年多了。从我来到深圳至今，二十年来，我不知道母亲一个人怎么过中秋。每年中秋节，我都会给她打电话。她总说：“今年中秋又收到了你三姐寄来的一盒月饼，我还留了一块，放到冰箱等你过年回家吃。”

　　记得每年中秋，父亲都会买一包月饼，大概十来个。那时候的月饼比现在市面上的扁小，也没有今天的品种丰富，通常是五仁月饼，馅料大都是冰糖、花生、猪油等。母亲这时也会做上一桌菜，一家人在一起过节。但在开饭前，我们孩子已经把月饼吃了，所以再吃不下多少饭了。和今天比，那时候的月饼可以说是难吃的，但吃上一块月饼，就算是过中秋了。

　　三姐高中毕业后，到广州工作。那年的中秋节，收到她的汇款和家信，父亲让我回信，在回信中我引用了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的那句诗：“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我第一次切身感受到“遍插茱萸少一人”的心情。

　　后来，我也离开家去武汉读大学，那是我第一次没有跟父母一起过中秋。求学期间，每年中秋节，母亲会特意留两块月饼等我国庆节回家吃。再后来，我留在武汉工作不到一年，父亲猝然离世，家里只有母亲和二姐过中秋。没几年后，二姐也结婚成家了，家里就剩下母亲一个人了。

　　来到深圳过的第一个中秋节，我竟然被电梯间的一则广告深深地打动，并一直珍藏着海报上的小诗。那是中秋假期的前晚，我还在加班工作，大概在晚上十点，我急匆匆赶末班公交车回去。忽然在坐电梯的那一刻，抬头看到电梯间墙上一块大红的海报，一位母亲手里拿着一盒月饼，眼含泪水开心地笑着，下面是一首《妈妈哭了，心却笑了！》的小诗，其中一句“小的时候，妈妈是我的全部；而现在，妈妈的全部就是我。”

　　前年国庆节回家，当母亲被确诊为不治之症那一刻，恍如晴天霹雳，顿时我的天都塌了。我决定留在家里，陪伴母亲走完人生最后一程。在收拾她房间时，看到衣橱上摞着高高的两列月饼盒，大概十几个空铁盒子，还有一个特别眼熟，单独放在一旁，打开一看，里面装着针线之物。这是母亲十几年来，收到的月饼盒啊。那一个针线盒，应该就是我当年寄给她的月饼盒。那一刻，我的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又到中秋节，却没有人为我留着月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