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周涛

　　□尹广

　　11月4日，作家周涛在乌鲁木齐去世。听闻噩耗，十分感伤。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我当兵到了新疆，听说诗人周涛也入伍了，一下就是连级干部，陆续在报纸上看到他的诗作和有关介绍。大约是1988年，我被调到军区政治部，居住的单身宿舍与他家很近。听说他性格狷狂，不好打交道，可通过战友结识周涛后，我觉得相见恨晚。

　　记得第一次和战友到周涛家串门，开门的是一位十几岁的女孩。“毛毛，你爸爸在家吗？”“在家。”她说着向屋里打招呼：“爸，有人找您啦。”周涛笑容可掬地走出来，分别和我俩握手：“请进，请进。”眼前的周涛与传说中的周涛迥然不同：他身穿着牛仔服，看不出军人的身份，也没有传统文人的样子。“你们坐，随便坐。”他一边招呼我们一边在寻找着什么。“你们喝水不？”他提着保温瓶朝我们走来。见我们摆手，就给自己杯里加了点开水。他拿出一盒香烟，巡视了一遍，见没人接应，独自享用起来。

　　烟雾缭绕中，周涛泛着红光的轮廓分明，额头宽阔饱满，十分动人。双眼像鹰眼一样，谈话时一直盯着我们。他时而跷起二郞腿，侃侃而谈；时而站起身，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比划……

　　一阵敲门声后，进门的是被称为新边塞派诗代表的杨牧、章德益。

　　我成了周涛家的常客，主要是听他侃大山，有时还能蹭上一顿饭。每次从他家里出来，都有一种精神上的满足感。他不仅跟我谈文学，谈哲学，也帮我解开心里的疙瘩。我调到军区机关后，主要从事军官转业移交工作和材料写作。时间一长，觉得枯燥乏味，不如写散文小说那么有意思，心思不在工作上，受到领导批评。周涛说：“领导批评得对。你不能学我，我是诗人、作家，本职是写好诗歌、散文什么的，你的本职是干事，做好你干事的本职是本分，是饭碗。你可以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前提下，再学学、写写文学，作为一种兴趣爱好而已。”周涛还说：“你的领导还是不错的，能当面批评你，说明还希望你改正，还想用你。真正可怕的领导，什么都不说你，更不会批评你，突然有一天让你下到部队或者让你转业到地方。”周涛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让我如梦初醒。

　　离开新疆多年，与周涛的联系没有断。他有新书出版，会寄送给我，我也坚持习作，请他把脉。偶尔来广州，他会联系我，我一定会拜会他。虽然见面机会少了，但我一直把他作为良师益友存放在心里。得知他写了一部长篇小说《西行记》，我第一时间从书店买来细读。在这篇长篇小说里，他为书中人物文远之的意外死亡写了一首诗，最后两句是：人生没有陆地/死亡才是陆地。

　　周涛用诗人般的胸怀以其悲壮且有些凄惨的诗歌，结束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一生都在海里游泳的他，这次上了岸，永远停留在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