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东江（九）

　　□牟国志

　　（接上期）清同治年间，何氏三兄弟的老三何云彰在水东街东平一坊开设了一间商号，叫东江商行。东江商行属收囤行，其经营品种主要是东江土产等。

　　何云彰虽是洗脚上田的农民，半路出家从事商业活动，但他头脑精明，长于筹算，颇为注重商机；又为人忠厚，与人为善，恪守正大光明、童叟无欺的商业行为准则，因此人缘不错，口碑很好，生意就做得风生水起。

　　到清光绪年间，归善、博罗下游等乡毗连东莞，盗贼出没，其间屡劫商船，让沿岸商贾担惊受怕。官府为护商民，在广和、上村两处修筑炮台、调拨兵勇防卫贼寇。为此，官府令水东街洋药商每月捐银三百两，用作广和、上村两处炮台的防务费用。何云彰作为一名洋药商人，积极响应官府号召，全力支持官府防卫贼寇的举措，要钱拿钱，要人出人，做出了不少贡献。作为回报，何云彰的东江商行也时不时得到官府的照顾。加上何云彰经营有方，货如轮转，不几年东江商行遂成为水东街实力最雄厚的商行。何云彰待人和善，处事果断，能解人困，故又被众商家推选为惠州商会会长。

　　清光绪六年（1880年）三月的一天上午，惠州知府张联桂带着两名随从，从大东门过浮桥来到水东街，打算到东江商行去，与老板何云彰议一议举办谭公庙会之事。

　　张联桂是一名口碑较好的地方官吏，他在光绪初年出任惠州知府，上任伊始就为东江商行破了一桩疑案。

　　那年的一个晚上，何云彰交代商行的一个伙计送一批货到三栋。第二天天未亮，那位伙计就带着那批货和一条黄狗出发了。

　　伙计出了横冈门(俗称南门)，沿西枝江南岸小路向东行。那黄狗很懂人性，常伴主人左右，为主人开路、壮胆。

　　那伙计来到一个古称横冈的小山冈上时，突然从树丛中跳出几个蒙面人来，高叫：“留下买路钱！”伙计知道遇到歹徒拦路抢劫了，不肯就范，与那帮歹徒搏斗起来。那只黄狗护主，也扑上去奋力撕咬。但歹徒人多势众，又有刀剑在手，伙计赤手空拳独木难支，终被歹徒杀害并掩埋于黄土之下。

　　那条黄狗见主人遇害，哀叫几声后，趁歹徒不注意，跑下小山冈，直奔惠州府衙而去。

　　其时天刚刚亮，黄狗奔至府衙时，府衙尚未开门办公。此时，黄狗对着府衙大门吠叫不止。一衙役听到吠声打开大门，黄狗即冲进府衙，衙役呵之不去，惊动了知府大人张联桂。张大人端详了一会儿黄狗，料定其必有事情来通报，遂示意放开黄狗，让衙役跟随黄狗走一趟。黄狗带着衙役去了小山冈，向着一堆新土狂吠。衙役们将新土刨开，发现了那个伙计的尸体，才知道发生了命案。

　　张联桂立即组织人力严加侦办。捕快明察暗访，将当天上午所有经过小山冈的人都找了出来，然后将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放出黄狗冲向人群。黄狗绕着人群转了两圈，遂对着几个人狂吠，并扑上去撕咬他们的衣服。张联桂遂下令将那几人全数拿下，经审讯，歹徒们对杀人越货之罪行供认不讳。张联桂即将歹徒绳之以法，为东江商行那名伙计报了仇。为此，何云彰对张联桂大人十分感谢，二人也有了一些交集。

　　然而正如古语所说“造化弄人”，何云彰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也有一次为张联桂祛难解围的机会。

　　有一天晚上，张联桂吃完晚饭后，见春夜阑珊，风清气爽，遂一反常态不带兵丁，仅带一名仆人微服出巡，既散步怡情，兼与民同乐。

　　主仆二人步出府衙，行至大东门。张联桂望着东江上空升起的一轮明月，一时诗兴大发，即吟《七绝》一首，诗曰：

　　俗杂蛮夷地势偏，陈苏去后胜名传。

　　合来循境成雄郡，浮到罗山说洞天。

　　张联桂的诗说得极是，惠州地处五岭之大庾岭以东，原是一个“俗杂蛮夷”的边陲小镇，自隋朝设立循州总管府后，逐渐发展繁荣起来，一千多年来都是岭东和东江流域的政治、军事、行政和文化中心。故明朝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惠州知府何伟在府前竖立了一个石牌坊，上刻“岭东雄郡，梁化旧邦”八个大字。这八个字是反映惠州地理历史地位的“八字箴言”，也是张联桂诗中所说的“合来循境成雄郡”是也。

　　张联桂吟诗后，游览了周围的一些夜景，然后主仆二人循着大东门石阶，一步步地下到西枝江边，登上了东新浮桥。东新浮桥位于惠州府城大东门外东江、西枝江两江合流之处，是北宋绍圣年间苏轼贬居惠州时，协助罗浮山道士邓守安所建。此浮桥是在西枝江上用四十艘船连成二十舫，上铺桥板，铁锁石碇，随水涨落，安然无恙。浮桥落成之时，苏轼大笔一挥，亲题“东新桥”三字。该桥是贯通惠州府县两城的一座主要桥梁，到那时已使用八百多年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