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外卖诗人”王计兵新书《低处飞行》 |
|
|
“外卖诗人”王计兵 |
文/羊城晚报记者 石梦卓 实习生 陈淼浠 图/叶何湘 “五一”假期期间，“外卖诗人”王计兵携新作《低处飞行》亮相东莞，在工人文化宫与东莞的广大文学爱好者分享“骑行写诗”的人生，共话平凡生活中的诗意与力量。 送外卖间隙创作诗歌6000多首 “不到东江/就等于没到过东莞/东江上的风/在傍晚吹拂/从热气中取出凉爽/不惜把江水吹皱/并从历史的褶皱里/打开跨江大桥的台阶/东莞，从改革的前沿/走上东江的高端/人有多高，影子就有多深/惧怕倒影的人/不配来到东莞……”活动现场，王计兵与现场观众分享了他初次到访东莞创作的诗歌《东莞》，引发现场读者强烈共鸣。 活动现场，王计兵分享了自己的创作经历和心路历程。从1988年起，王计兵就开始写作，从未间断。2019年，他开始送外卖，多年来骑行15万公里穿街走巷送餐，却在忙碌间隙创作6000多首诗歌，这也构成了《低处飞行》的创作底色。王计兵的诗集中既有“暴雨中打翻的奶茶像眼泪”“订单超时后客户的微笑”等外卖员日常的细腻观察，亦不乏对城市“普通人”生存状态的哲思。2025年春节，这位在网络上被人熟知的“外卖诗人”登上央视春晚舞台，身着外卖服在万家灯火中朗诵诗句，为王菲的歌曲报幕，自此走进全国观众的视野。 “人这一生总要有一种爱好，坚守着它，日子才会有目标，内心才不会陷入绝望。文学于我而言，是生活的出口，是心灵的港湾。”王计兵在现场分享道。 新大众文艺浪潮兴起 “是时代给普通人的机遇” 本次活动由广东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东莞文学艺术院一级作家柳冬妩主持。新大众文艺的核心特征在于人民大众参与文学艺术生产传播的规模和深度比以往更鲜明，进而改变和塑造着一个时代的文艺形态。据柳冬妩介绍，当今时代，涌现出大量如王计兵一样，来自各行各业、“我手写我心”的素人写作者和新大众文艺创作者。这其中，“东莞写作群”特色鲜明并广受关注，涌现出流水线工人邝美艳、清洁女工王瑛、烧烤店服务员温雄珍、石材师傅曾为民、体校校长章新宏……他们以真实生活为底色，书写出独特的个体经验与社会变迁。 “这是时代给普通人的机遇。”现场，王计兵分享了他对素人写作和新大众文艺的看法。他说道，新大众文艺浪潮的兴起，让创作者能够从幕后走向前台，被推广、被熟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可以让文学更好地走进千家万户，实现大众与文学的“零距离”接触，更提供了强大的情绪价值；另一方面，素人写作者们贴上“标签”，借助网络力量走进大众视野，自己也成为其中的受益者。 “我们喜欢写作，是喜欢写作这件事情。新大众文艺对我们是一种激励，还是希望我们不要懈怠，不要降低对文学的崇敬，对文字足够尊重，才能写出足够成熟的作品。”他坦言，素人写作的优势在于独特的生活体验，素人的标签不应成为降低文学标准的借口。“不管是素人写作还是专业写作，最终我们走的是同一条路，让文学回归文学本身，这样才会有利于文学持续发展，才能继续提高文学高度。”王计兵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活动现场，王计兵还与温雄珍、曾为民、黄立明、章新宏等东莞素人写作者和现场读者交流互动，畅聊文学与创作经验。 “不是所有的翅膀都可以展翅高飞，低处的飞行也是飞行。我们中的大多数人或许都在低处生活，但同样能在自己的人生轨迹上奋力飞行，追求幸福。”王计兵谈到新书《低处飞行》时如是说。 专访“外卖诗人”王计兵： 保持对文学的崇敬 让文学回归文学本身 羊城晚报记者：您在送外卖的忙碌间隙坚持写诗，是什么动力支撑您在这样的生活节奏下持续创作？ 王计兵：当我们把梦想看得太大了，可能会为生活带来压力，但是我一直把梦想看得很小，把它缩小成我的爱好。我从1988年就开始写作，已经有37年了。坚守着爱好，过日子才会有目标，才不会被情绪左右，它会给生活找到一个最恰当的出口。我写作最大的原因，是我喜欢写作本身，也曾经有过20年只写作不保留底稿的经历。文学真的是我生命空地上的一场大雪，它不改变人生，但是会让人生变得精彩。 羊城晚报记者：您认为诗歌这种表达方式。对于记录和表达生活有什么样独特的意义？ 王计兵：诗歌更契合我当下碎片化的生活。我最初是写小说的，后来写了散文，现在写诗。当生活不断发生变化，我会改变写作方式。高度的碎片化生活让我自然选择了诗歌这个体裁。其实一开始我对诗歌一无所知，我经常形容我的诗歌写作是在论坛上吃着网友的百家饭长大的，但是我喜欢文字，这就可以了。你喜欢文字总会有自己的表达方式，时间长了，就摸索出了自己写诗的一种方式。有人说，我写的诗歌很像散文，这可能也是我长期写散文小说留下的一种写诗的弊端。我还在尝试努力提高，有点缺点和缺憾也挺好的，知道自己还有进步的空间。 羊城晚报记者：从外卖员到这种备受瞩目的诗人的这种身份的转变，您觉得诗歌给您的生活带来了哪些实际变化？文学在您生命里又有着怎样的意义？ 王计兵：天翻地覆。从最朴素的层面来看，它改变了我家的经济状况。现在诗歌写作已经是家庭最主要的经济来源；另一方面，它改变了我们家的精神面貌。现在在家里只要聊到了文学，大家都很亢奋，包括我的孩子、爱人也会尝试开始写作；再者，我很清醒，我知道我的出现社会价值会高于文学价值。我通过网络走进大家的视野，所以也会比较警醒，以更高的标准要求自己，踏踏实实把文字写好，不能辜负所有人的关注。 我曾经写下这样一句话：如果说送外卖的日子是苦的，文学就是我苦日子里的一颗糖，我又怎么可能在苦日子里面把糖丢掉呢？我会更加珍惜这颗糖，它会时刻给我的生活带来调剂。 我的很多作品来源于工作中遇到的事件，比如《赶时间的人》。我把工作中不快的经历写成诗歌，当诗歌产生，它会将我心中的阴云一扫而光，这是一种“等价代换”甚至说“物超所值”。我想告诉大家的是，文学、文字会产生力量。我们经常谈论的是“文学有什么用？”在我看来，如果说你不爱它，它真的没有任何作用；如果你爱它，它产生一种“无用之用”，而这种“无用之用”的力量是特别强大的，它会近乎于我们的信仰。 羊城晚报记者：作为“打工文学”的发源地之一，东莞近年来也涌现出大量素人写作者，您是如何看待东莞的写作群现象？您认为东莞的这种写作群现象反映了大众对于文学创作是怎样的需求和热情？ 王计兵：东莞的水土有它的独特性，它是改革开放的前沿。第一次来东莞，就已经被这里很多特有的景色吸引。昨天我就已经“急不可耐”地写了三首关于东莞的诗歌。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每个地方生活的作家都有自己写作的表达特色。其实我一直关注东莞，比如从东莞成长起来的打工文学作家包括王十月、郑小琼等，他们会引领这一个地域的写作爱好者、志同道合的人集中起来，形成一个群体，有利于文化的扩散，这点特别重要。 当每一个人在柴米油盐中能够创作诗词歌赋、体悟到文学的力量，生活会变得特别美。我一直畅想着这样一种场景：一个人在厨房做饭、在田野里劳作，但是嘴里念叨的是诗词歌赋。一想起这种场景都特别美好。希望东莞的朋友和我也有一致的想法，也相信东莞这片美好的土地将继续引领时代文学发展，不负众人所盼。 羊城晚报记者：在当今社会，许多人习惯在网络上、手机上阅读文学。您对互联网时代下这些热爱文学的群体有哪些建议？ 王计兵：阅读方式的多样化从现实的层面来说是一件好事。现在文学已经处于相对弱势的状态，我也常常呼吁大家能多走进书房、走进书店，在家里放几本书，让日常生活浸润在书籍的氛围之中。当然我也不抗拒、也接纳这种多样性，不管是用何种方式，只要你和文学靠近，就能感觉到文学的魅力。如果说我们多彩的生活是璀璨的灯光，那文字就是天空永恒的星辰，这点我坚定不移。但是每个人的生活状态不同，也不要去苛求非得要书房里坐下来翻书才叫阅读。当我们在路上听书，那也是阅读，我也常常是这样，比如我在送远程单回来的时候就会听书。 在我看来，生活和读书的关系是这样的：生活是固态的，不管它以什么样的形状出现，正方形、长方形或者多边形或者不规则，而（读书）爱好一定是液态的，这样它才能找到生活的缝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