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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美术理论家郎绍君:黄宾虹提供给我们的是一种严格选择有弃有取的态度

来源:新快报     2022年11月06日        版次:A12    作者:梁志钦

     ■黄宾虹《庐山图》,广州艺术博物院藏。

  对于选择, 黄宾虹所论最多。他时刻在鸟瞰画史,衡校古人,辨别他们的优劣成败。总的看,他提倡临摹宋元画,不大提倡临摹明清画;提倡临摹士人画,反对临摹“古来朝臣院体江湖市井诸恶俗派”。他认为,“明代枯梗,清代浮薄。宋元画中, 求其笔力遒劲,刚柔得中者,亦复无多。(《黄宾虹文集》书信编)”说“庸史之画有二种:一江湖,二市井。此等恶陋笔墨,不可令其入眼;因江湖画近欺人诈赫之技而已,市井之画求媚人涂泽之工而已。”他反复指出“虞山、娄东易流市井,浙江、扬州易即江湖。”“元季四家登峰造极,明代尚知用笔法,常州如鄒虎臣、恽香山、庄冋生得其正传,新安四家因师其意。入清以后,继起者已难其人。”类似内容的书信、文章、题跋很多,不复述。

  黄宾虹的选择根于他对画史的认知、他的艺术理想和价值标准,也包含着个人兴趣与爱好。他在不同时期对画史、画家的评论,有不一致甚至自相矛盾之处(如对明四家、董其昌、四王、石涛、八大的评论)。他开列的名单也未必适合每一个画家。潘天寿适当吸收被黄宾虹视为“野狐禅”的浙派,齐白石钟情于被黄宾虹视为开江湖之端的石涛、金冬心,以及被他称为“恶派”的吴昌硕,都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事实上,临摹不只是选择问题,还有如何临摹、用怎样的态度和方法临摹,临摹中如何取舍、消化等一系列问题。黄宾虹提供给我们的,主要是一种严格选择、有弃有取的态度,而不是他的具体名单。

  “画之为用,全以目治……元明以上,士夫之家,咸富收藏,莫不晓画”“自《芥子园画谱》出,而中国画家矩矱,与历来师徒授受之精心,渐及澌灭而无余”(《宾虹画语》)。这里批评的着眼点不全是《芥子园画谱》,尤其是不再临摹原作,因而失去了“师徒授受之精心”的倾向。《芥子园画谱》作为入门之书,未必没有好作用。齐白石、潘天寿学画都是从《芥子园画谱》入门的。所以问题不在临不临《芥子园画谱》,而在学画者有没有求近取巧的机心。人总是难免有惰性,有了《佩文斋书画谱》式的分类文献,就不再读书画原著;有了电脑对图书的分类摘编,就不再看书。随着科技的发展,省时方便之法层出不穷。效率高了,质量反而低了。这似乎包涵着一个悖论。至少对强调技艺性、体悟性、积累性的书画艺术,方便和效率未必都是好事。黄宾虹看到了这一点,大有痛心疾首之慨。“缩金、珂珞、锌版杂出,真赝混淆,而学古之事尽废。”印刷术的发展,复制品增多,大大推动了艺术的普及,也为研究传统工作提供了更多方便,这是事实。但复制品无法与原作相比,如果满足于复制品,不再寻求临摹原作,反而限制了艺术的提高和艺术家的成熟。所以黄宾虹呼吁“必详稽于载籍,实征诸古迹”(《画谈》),回到对真迹原作的临摹研究,唯其如此,才能得获古画之精神。当然,在得不到原作的情况下,好的印刷品也可贵。齐白石不做收藏,他年轻时,就临了不少印刷品。黄宾虹在给弟子的信中也曾说:“近代珂珞版中,有大名家画,便临摹其格局……”黄宾虹的标准很高,但也有求实精神。

  (据郎绍君《临摹与写生:黄宾虹的“师古人、师造化”观》)

  ■收藏周刊记者 梁志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