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母亲回乡扫墓,带回了几把野葱。晚饭时,她磕开两枚土鸡蛋,炒半熟后投入切成小段的野葱。霎时,锅里便飘出阵阵香味,那是一种来自原野的清香。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野菜也疯了似地生长,有“赛金丹”的荠菜、“两头香”的香椿、“压山珍”的蕨菜,仿佛都在赶赴一场大自然的“盛宴”。而我,却独爱那毫不起眼的野葱。“低调”的“她”总在不经意间就映入你的眼帘,或躬身于茶树下,或隐逸在瓦砾间,自觉地充当着“配角”,兀自地滋长着一簇簇绿油油的春色。 童年在乡下,放学后,常随母亲去菜园劳作。母亲耕耘着她的一亩三分地,而我则忙着寻觅那些可食的“春味”。蕨菜可清炒,荠菜过水凉拌后可食,唯独这野葱当不了主菜,须加个鸡蛋炒着才好。可是,在那个“鸡屁股顶半个银行”的年代,鸡蛋是要留着换油换盐的。每每拿起野葱,母亲总要叹气:“别再采了,又不顶吃。” 吃野葱炒蛋的日子也还是有的,家里来了客人,母亲便唤我去菜园里拔上几丛。乐颠颠地扯来一大把交给母亲后,便赖在灶台不走,看那绿油油的葱段挟裹着金黄的蛋饼在锅里煎熬。其实于我,能看不能吃,这无疑也是一种煎熬。母亲嘱我端上饭桌,从厨房到堂前的咫尺之遥,我能磨蹭上好几分钟,就为了享受那扑鼻诱人的香气。那时的客人也很知趣,懂得食物的珍贵,作为“回报”,多半都不忘夹上一筷塞进我嘴里。父亲便怒道:一点规矩都没有! 有一年春天我生病,口中无味。母亲看出我的心思,悄声采来野葱炒了碗蛋炒饭,我几乎是连吞带咽吃下。那种滋味,若干年后,即便再售价不菲的扬州炒饭、咖喱炒饭之流,终究是难以企及。 举家迁进县城后,间或几年的春日,母亲也随邻舍们到城郊挑马兰头、掐蕨菜,但似乎总遗忘了野葱。而今晚的野葱炒蛋,瞬间让我回到了童年的旧时光,唤起了我遥远的记忆。馥郁的葱香里,那跳跃着温馨的春天正款款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