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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

沉湎于书香的喜悦

来源:羊城晚报     2019年11月17日        版次:A07    栏目:人文周刊·七杯茶    作者:钟红明

    

  钟红明   上海《收获》杂志副主编

  即使立冬节气过了,江南依旧暖阳融融。近年此季,都会和大学同窗常熟游,阳澄湖的大闸蟹也膏肥味美。一移入常熟,便觉这个地域的景和人,都是安逸而淡定的,比如陈寅恪先生《柳如是别传》里的柳如是和钱谦益的墓丘,隔着一段距离望去,就在路旁的树林掩映中,非常朴素。

  这次在常熟博物馆,看到了从国家图书馆借回“铁琴铜剑楼”捐献的几部古书展出,宋刻本的《史记集解》和元刻本的《广成先生玉函经一卷》及清刻本的珍贵古书 。

  铁琴铜剑楼位于常熟古里镇,虞山脚下,琴川溪上,铁琴是唐代遗物,传说在高山上抚琴,可以声闻三十里;铜剑的年代则更为久远,可以追溯到3000年前,为吴王铸剑的常熟莫城。铁琴和铜剑相遇,这幢民间藏书楼,便有了“铁琴铜剑楼”的美名。瞿氏先祖从清乾隆年间开始藏书,与山东聊城杨以增“海源阁”、归安陆心源“皕宋楼”、钱塘丁申、丁丙“八千卷楼”齐名,合称清代全国四大藏书楼。历经五代人,200年间,藏书、抄录、校跋、刊刻、护书。

  和其他藏书楼将孤本善本书藏于高楼不同的是,他们把第三进楼下设为读书处,并提供膳食。许多学者前来访书。翁同龢也到这里读过书。我还听说这样一个故事:1860年某次太平军冲到藏书楼前时,瞿秉清焦急地大喊:“军中可有读书人?”他对太平军将领说:“我的身后只是一座藏书楼,满屋的古籍,在军中无用,希望你们能够善待它们,留下古书,留下文脉。”太平军将领被瞿秉清的话感动了,他解下头巾,系在门环上,以阻止其他人进铁琴铜琴楼。从咸丰十年至同治二年战乱4年,瞿氏兄弟将铁琴铜剑楼藏书七次大迁移。直到1863年,太平军撤出常熟,古里小镇恢复了平静,铁琴铜剑楼的藏书,才终于安然返乡。

  宋刻本《广成先生玉函经》,是稀世罕见的医学古籍,海内孤本,也是除了铁琴、铜剑之外的第三样镇楼之宝。《广成先生玉函经》在被瞿家收藏之后,战乱中和另几部书一起,被太仓鹿河一小人以收购棉花的旧账册偷换并旋即逃往上海出售。第三代瞿秉渊、瞿秉清兄弟俩为此悔恨、心痛了一生,临终还遗命子孙:“如遇旧物,虽破产赎之不为过也!”

  1901年的一个夏日,第四代瞿启甲28岁,接到老师陆楣川先生来信说:“在城中书肆看到《玉函经》一卷,好像瞿家旧物。”他立刻撑舟入城寻到宝书,并将它重金购回。

  1940年,瞿启甲临终前遗嘱交代:“书勿分散,不能守则归之公。”1950年,瞿氏第五代将藏书全部捐了,分别存于国家图书馆、上海图书馆、南京图书馆、常熟博物馆。

  瞿氏以民间之力,做着如此伟大的功业,也让后人如我们,沉湎于亲近书香的喜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