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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门作家系列 3 □黄宗贤 一个自嘲的叙述者 黄宗贤：您的《历史对话》分成四卷，在创作时期上有没有具体的历史年代？是不是还体现了一种思想的演变，或者创作手法上的演变？ 黄文辉：人生不同时期，思考的问题都不一样。年轻的时候集中对社会事件的反应，后来又多了对情感、命运、死亡和欲望之类问题的思考。我这本诗集编选已出版和新写的诗，第一卷《历史对话》是关于社会和命运的思考；第二卷《禁欲者》是诗歌语言的实验，比较大胆；第三卷《我的爱人》是对爱情的思考；第四卷《我在小岛上》讲述关于澳门的事。每一卷基本上是按照写作时间顺序来排。只有第一和最后这两首诗是特意安排的。第一首《像我这种写诗的人》，有点夫子自道，是我给自己写的审定书：我只是在一个小洞里用“鼠目寸光”来看这个世界。为什么我的诗这么“黑暗”，因为是从老鼠洞里看世界。最后一首《在语词的密林里》借用了一位语言学家散文集的名字，写以为自己看透了好多东西，但其实没有，还被羁押在语词的密林里苦苦挣扎着。 黄宗贤：在您的诗里往往能看到一个自嘲的叙述者，比如像《爱情与睡在沙发上的猫》。还有《我坐在黑暗中》，这首诗里的叙述者有一种比较自觉自省的状态，是一种self-consciousness，就是诗人在写的时候能够意识到自己在写诗。 黄文辉：我比较喜欢自我反省。比如《爱情与睡在沙发上的猫》是对爱情的反省，《像我这种写诗的人》是对自己诗歌内容的反省。这种反省导致的就是“自嘲”声音的出现。为什么呢？有些人把写诗看成玄之又玄的事情，好像诗人就是一个先知，或者写诗好像是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情。我没有那么伟大。我非常清楚我是一个非常平凡的人，有兽性、有动物性，当然也有人性。我没有“大诗人”那样伟大的心灵，我是很实在的。诗歌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抒情、记录心情、反映看法的管道。我一直是个小人物，这样一个小人物在诗歌里边对于人生好多东西，只有声音，但是没有行动。很多文人都是所谓的“思想的巨人，行动的侏儒”。何况我没有什么思想，我只是在澳门这个小地方来感受这个世界，那我当然只剩下这种所谓自嘲的语气，包括你刚才提到的《我在黑暗中》也是自我反省的产物。 黄文辉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写诗写散文写评论。著有诗集《因此》《我的爱人》《历史对话》；散文集《不要怕，我抒情罢了》《伪风月谈》《悲喜时节》；文学评论集《字里行间》《穆旦诗学论》等。 曾获日本“第十一届理光摄影大赛”一等奖（2011年)；举办过“死亡的姿态——诗·相·黄文辉”摄影展（澳门艺术博物馆，2014）。有摄影作品被澳门艺术博物馆收藏。 以怀疑的态度看世界 黄宗贤：读您的诗，发现很多意象都是非常大胆的实验，包括语言、诗歌的形式也是如此。 黄文辉：诗歌表现形式的实验，我只是后辈，澳门本土一些诗人也做了非常大胆的实验。因为有前辈的实践在前，我当然也想有我的东西。 黄宗贤：我很想了解您眼中看到的现实是什么？在这样的现实面前会有悲观的想法吗？ 黄文辉：我肯定是个悲观的人。人都是有兽性和人性的，精彩的地方就是兽性跟人性的互相斗争。人类世界各种哲学的思考，各种政治制度的设计，各种社会规范的设计就是用来防范、压制这种动物性的东西，然后让这个社会比较好地向前走。我会去观察这种动物性在人身上的表现是怎样的？它如何在各种欲望、钩心斗角、社会现象中来表现，包括在爱情当中。当然，人不同于动物的地方在于他是万物之灵，会有更高的思想的东西。我悲观，但这就像你先去思考死亡，才会更好地去理解生存的意义。当你用一个悲观的、残酷的、不带有浪漫幻想的眼光去看待人类的话，可能反而会看到人性光辉的地方，当我们努力地去突破丑陋的黑暗的时候，起码埋下了对光明的一些希望。 黄宗贤：在您的诗中，爱情自然有其温醇的一面，但是在很多情况下其实是充满不确定，有时候是欺骗，甚至是交易。这些想法是叙述者的想法，还是您对爱情真实的看法？ 黄文辉：爱情也是人性的一种，只是比较私密地发生的，只在两个人之间，当然也可以扩大到三个人、四个人。通过这种特殊的情感关系，其实我是在延续着对于人性的思考。爱情中情感的折磨其实是一种受欲望折磨的心情，我就想去描写这种心情。我的诗有些是真实感情的反映，但更多是上升到从人的关系和人性来思考。我觉得爱情不是浪漫的，里边有很多人性的计算，人性的挣扎，当然还有作为一个人所感受到的痛苦。我要传达爱情其实是人性的一种浓缩体现，而且它是在两个人之间非常私密地发生，所以那种伤害性有时候可能更大，因为很投入，没有任何防备。 黄宗贤：是什么样的动力能够让您时刻保持着对这个世界的警醒？因为这些诗从创作的跨度上来说不止十几年。 黄文辉：也不能说是警醒，还是我刚才讲的“怀疑”吧。我觉得每一个自觉的艺术创作者，不光是文学，所有的创作者都会以这种时刻警醒甚至怀疑的态度来看这个世界，因为你永远不会满足，永远想要在日常生活当中看出一些不一样的地方，作为艺术创作的灵感，甚至题材。有意识的人总是会去做的，只要他有想要改变的心态。以自觉的眼光去看，会做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