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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随行

来源:羊城晚报     2019年11月26日        版次:A11G    作者:周伟兵

    

  □周伟兵

  读李白《月下独酌》诗,常为他“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新奇句子而击节,一个人独酌能喝出三个人劝杯换盏的境界,真不愧“诗仙”的美誉。特别是邀月而饮之举,让人除了拍手叫绝之外也只能是拍手叫绝。

  有一次在外地开会,夜来无事便独绕楼前花园漫步。彼时风雨刚过,花叶满地,灿亮的路灯接力着在漆黑潮湿的夜色中照明,令我心中生出温暖。边走边就感受着风吹叶响,树舞水滴和清新扑鼻,那些刚落下的花鲜嫩得令人垂怜,那些原本静卧的叶追逐着我的脚步低声絮语。走着走着,我发现了自己投映在地上的身影,忽儿在眼前由侏儒变成巨人,忽儿踩在了自己的脚下,忽儿又跟在自己的身后拉成长条状。多奇妙呀,一个人走,有个影陪,而且这个影还会变魔术似地时大时小、时前时后、时长时短、时浅时深。那一刻,我便深悟了李白,他那时多么孤独呀,离乡背井,别友辞亲,在深深的夜里陷入深深的乡愁,无以解忧,唯有举杯浇愁,对影而饮。人在众星捧月春风得意时,一般是昂首挺胸目不低视的,所以看到的往往是长空万里,江山如画,而只有独处孤愁时,才会低头相思,俯首叹息,而此时如遇夜色,便能在光影中见到自己印在大地上和人世间的样子,明白自己的处境与来路去向。

  但谁说见到自己影子时一定会叹息悲伤呢?若逢天晴景明,曙光初照,金色的旭日会从遥远的东方发出光芒,穿过大气层和蓝天白云,又经过高大树木和茂密竹林,为我们罩一身温暖,披万道霞光。这时的身影都是拉得长长的,充满朝气也聚积着蓬勃,带着这个影子走向生活,会顿感英姿飒爽,人生豪迈。

  然而,世人最关注的还是月下的影子。月亮是人间的一盏大灯,无论夜行夜坐或夜劳夜闲,有这盏大灯高挂,人的心中就有了底气,有了建立在底气之上的悲欢愁喜,以及一切人性欲望的表露与演绎。当知青时,面对洞庭月,我和我影子的对话内容,不外乎穿好衣吃肉饭,尽快脱离这一汪苦涩的湖水;当军人时面对东海月,我和我的影子总在商量如何建功立业,光宗耀祖,无悔家国;而今面对岭南月,我和我的影子谈的都是生活的美好与不易,谈唐诗宋词千古文章,还谈国家的富强与民族的复兴。

  光影随行,人生相伴。我们每个人不仅有一个灵魂在头顶缥缈,还有一个光影翩跹身旁。所以要做事先要学会做人,千万别忘了,魂和影都是自己生平的随行者和记录人,它们记录了我们生命的每分每秒,也奖励着我们的高尚,罚惩着我们的卑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