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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英兰 摄 |
□李科烈 黄泥小路逶逶迤迤从绿丛中拐出，刚踏上岗顶，呼啦啦满天的金黄连人带路全裹了进去：亮黄、橙黄、青黄、深黄……一簇簇、一叠叠，闪闪烁烁，洋洋洒洒，好一片秋日的银杏林啊！ “飒飒飒！”一片片黄叶驭风而下，光影交错，蝶影翩翩：斜飞的、打旋的、飘掠的……“咔嚓！”头上、肩头、手臂不时有落叶儿砸下又翻落。忽觉脸颊一热，一片翅影擦脸掠过，好个热辣辣的吻呀！低头寻去，满地的黄叶正踮脚仰脸迎住落下来的伙伴儿，嘻嘻哈哈地滚成一片，拥抱的，热吻的，更有连翻着筋斗寻找昔日伙伴儿的…… 坡坡坎坎早被累叠的落叶覆满了。风轻抚着表层的叶儿，荡起一圏圈金色波纹粼粼地闪动着，一波追着一波，把高的坡簇成金色的涌，把低的坎跌成级级金珠飞溅的瀑。坡沿、坎边不时有墨绿的青草儿从落叶中挺出，笑晃着身子对着落叶儿拍手叫：“回家啦！回家啦！”阳光透过叶隙把碎碎点点的光斑肆意地撒在枝干和地面的落叶上，光芒飞迸，忽闪忽闪，把林子幻化成金灿灿的童话世界。“啾！啾——”忽近忽远的鸟声悠悠地回荡着。 “刺啦——”有什么踩动落叶的声音，细听又没有。忽然两个小黑影从落叶中探出，“嗖！”地跃上树干直蹿树顶。“吱！吱！”毛茸茸的尾巴一晃，已隐进密匝匝的黄叶中。再找映进眼底的尽是晃动着的小巴掌大的扇状黄叶，连天都被晃成蓝黄交错色彩斑斓的幕布。 阳光把每片叶儿映得灿亮亮，连叶柄上漫出的脉胳都清晰可见，纤纤颤颤，像是时光镌下的诗痕：“我不想安慰你，在这颤抖的树叶上写满关于春的谎言。”“哗哗——”连片的叶儿摇着晃着，像一把把姑娘手中翩翩的香扇。好些青中泛黄褐色的叶沿被风雨描成弯弯黛眉的叶儿，眉眼间怎漾着朗朗的笑？“沙沙沙……”笑声里分明在说：“不念过去，不期将来，活好当下，让生命多熏染些斑斓的色彩，这才叫美丽。”又一叠黄叶“哗——”地摇过来，边上那枚，金澄澄的叶面上怎戳着好些大小不一的褐斑？像泪珠，又像唇吻。唉，准是动过的心留下的那隐隐发疼的记忆。叶儿轻轻一摆，望着天空，好一会才沙沙沙地抛下一句话：“不长成一片叶子，怎懂得春夏秋冬的滋味！” 哦，一片叶就是一段缘，一份情，一个故事。这满树满林翻动的金色叶子，你读懂了几个故事？ “吱！吱！”突然头顶黑影一闪，两只小松鼠从叶丛中跃出，连着跳过几条枝干，闪入坡下叠叠的黄叶中。隐隐有黑瓦黄墙从叶隙中透出，上去一看：倚坡立着二三泥墙老屋，黑黝黝的屋瓦上，落叶把瓦沟填描成道道金色诗行。散落在瓦脊上的三五片黄叶像小群刚歇落的金雀，正摇头晃脑对着天空哦哦地吟诵着脚下的情诗。天湛蓝湛蓝，一行大雁从云影中飘出：“呱！呱——”像是探询又像是赞赏。 “嘎嘎嘎——”没等金雀儿反应过来，一阵热切的回声骤起。原来屋前山塘里五六只鸭子正在踩波戏耍：白毛、红掌、赤喙，被碧幽幽的潭水染成荧荧的出水芙蓉，它们嘎嘎嘎追着水里的雁影像要询问什么。隐约有叮叮咚咚的吉他伴着歌声从黄叶深处曲曲折折地透过来：“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 鸭子全静了下来，浮在水面愣愣地听着。“噗！”一片黄叶悠悠荡下溅落在领头鸭子跟前，熠熠的波光立时把它荡成一片金闪闪的信笺。鸭子眨了眨眼，急用喙在信笺上快速地捣了一遍。许是读到动情处，它猛地挺起身子，“啪！”地张开双翅，对着头顶叠叠黄叶“嘎嘎嘎”地叫着，拍打着。 “簌簌簌！”黄叶儿笑了，望着水里的鸭子和雁行，还有自己灿如金凤凰的倩影，缓缓地把写尽一生滋味的信笺投下：一片、二片、三片…… 落叶在水面溅起三圈似有若无的水痕，像三片扬风鼓棹的帆，载着渐渐远去的歌声飘过鸭群，追向云影，追向雁行：“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流浪远方，流浪……”雁行像被感动了：“呱呱呱！”在天空划了个大弧，引得鸭子也“嘎嘎嘎”地对唱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