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夜晚:第一夜》 麻纸水墨 |
《故事新编》 纸本水墨 |
|
《Hi-Ne-Ni-10》 麻纸水墨 绘画装置 |
《窥》水墨·绢 |
羊城晚报记者 朱绍杰 实习生 杨喜茵 一位曾经“从广东出发”的女艺术家,又回到了广东。 7月8日,由广东美术馆主办,著名艺术史家、芝加哥大学巫鸿教授策划,广东美术馆馆长王绍强担任展览总监的个展“彭薇:女性空间”在广东美术馆拉开帷幕。本次展览集中呈现了彭薇2017年至2020年创作的《七个夜晚》《Hi-Ne-Ni》《故事新编》《窥》《这就是她》《梦中人》《器世间》7个系列的作品,涉及水墨、装置、影像等多种形式,将持续至7月29日。 从某种程度上说,彭薇的艺术道路曾经自广东出发。2004年,彭薇与现任广东画院院长林蓝,在广东美术馆联袂推出她们的首度个展——“新状态展第六回·林蓝、彭薇画展”。林蓝在8日现场的致辞中感慨,她与彭薇是非典之后的2004年从广东美术馆“出道”,17年后,在又一个特殊时期相聚于广东。 过去与现在的对话,一直贯穿着彭薇创作的主线。她在展览开幕式上表示,本次展览是她艺术的再出发。这些作品凝固了过去四年的时光,如今从工作室到展厅,业已成为观众的作品,交由观众去确定。 策展人巫鸿说,彭薇以“这些不同的尺度、比例、距离以及所包含的意识和无意识,使每个标题下的作品成为自给自足的系列。它们在同一展场中集体现身,自发掌控着观看的空间和时间,在适当的地方开始,适当的时刻结束。” 女性是包含丰富历史记忆的总体 羊城晚报:本次展览以女性空间为题,您如何看待自己笔下的女性形象? 彭薇:我笔下的女性角色非常复杂。在作品里,这些女性角色既有我本身的投射,也有社会环境中女性的投射,过去女性的投射等等。在这次展览中,就包含我对过去女性的看法,也有身边朋友的故事,以及我自身的体验。我把这些经历,包括生活的经验、梦境、社会对女性的看法、历史的记忆等等综合在了一起。可能难以用一两个词语去概括,女性是一个非常丰富,包含很多历史记忆的总体。 羊城晚报:《七个夜晚》和《故事新编》虽然都是具有故事性的作品,但两者的创作和叙事方式完全不同,这表达了您怎样一种态度? 彭薇:是的,二者完全不同。 在画《七个夜晚》的时候,我能感到方方面面的限制。因为在画房子,在勾勒细腻的线,而且用很白描的工笔手法在画,要克制情绪,虽然画的场景很多,但事情发生得还挺突然,你还要把控这个局面。就是因为受到这种限制,于是我从《闺范》里萌生画《故事新编》的想法,就觉得应该用一种更有激情的方法,要宣泄情感,用更自由的一种方法。 一边是限制一边是自由,两种完全不同的创作方式。画《故事新编》,我选择了写意,就是一鼓作气。比真人还要大的水墨人物,都一笔下去,在一小时内画完。所以这两件作品一个像长跑,一个像短跑,一个需要爆发力,一个需要长久的持续力。 以故事性挑战“技术极限” 羊城晚报:您的作品里如此强调故事性,是出于何种考虑? 彭薇:这也是和之前展览的一个区别。在前面两次个展是排斥艺术的故事性的,因为过去我一直觉得,只需要技术够好,就可以超越时间,很不喜欢借用故事来吸引眼球。不过现在也不是故意要画故事性,而是因为我生活里真的遇到了很多事情,梦境里发生的也是故事,历史上的女性遭遇的各种故事——这一切都构成我的感受,促使我去画。但我的画也不属于一种强逻辑性,而是非虚构的、又带有魔幻现实的叙事。 羊城晚报:这和您的艺术观有一定的关系? 彭薇:这确实体现了我艺术观的一次转变。2017年左右,我去了意大利,看了非常多文艺复兴时期的壁画。它们全是故事性绘画,而且都是非常伟大的作品。我在一件著名的作品面前,往往发现那些所谓基督教的故事绘画,其实是不合理的。但当画家的才能高超到一定程度,竟把这些不合理的故事放在同一个画面,而且使它们变得非常动人和合理,画面跟故事完全无法分离。 我当时就觉得自己以前的观点可能得修正了,不考虑故事性的规划是不对的。这是当一个画家具有巨大才能的时候,才能做好的一件事,对技术有非常高的要求。画这些故事性的画比画山水麻烦多了,既要安排人物表情,又要勾勒场景,这对艺术家来说真的是非常大的挑战,我也想来挑战自己的极限。这也是我想做这件事的原因。 羊城晚报:在具体的创作中遇到了什么挑战? 彭薇:这种挑战其实非常细节化。这些作品的创作,从故事框架开始、从剧本开始,哪怕是从一个人物的眼睛鼻子开始,对我来说都是挑战。因为和画山水是完全不同的思维,需要把自己的心理感受投射在作品里。 而且我希望自己用的方式,不是特别夸张的,有一定的距离感,把握尺度很重要。就是像巫鸿老师在文章里讲的:“在适当的地方开始,在适当的地方结束。” 文学进入我的作品非常自然 羊城晚报:诗歌常出现在你的作品中,您如何看待文学与艺术的关系? 彭薇:我从来没想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为我挺爱读文学期刊的。在我看来,文学跟艺术是不分家的,它们对我来说是同一件事。我上大学的时候是跟中文系的同学住在一个宿舍,也受他们影响,我父亲也挺爱读书的。文学进入我的作品是非常自然的事,尤其是西方的文学家,启发了我很多创作的灵感。 在具体的作品里,两者之间互为因果,相辅相成。有时候是先有画再有文字,有时候是先有文字再画,像《梦中人》系列。而之前,我做“遥远信件”系列的时候,很多时候是先有画、再配文字,为了画面去找文字。 羊城晚报:这次展览中有不少作品创作于疫情期间。疫情对您的创作有什么影响? 彭薇:疫情期间,我正在创作《梦中人》系列,女鬼的故事很悲惨,映射我的心情,但也有某种出世的气质。这次疫情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对我们的提醒。就好像2008年那时候的金融危机,中国当代艺术从最顶点跌落到最低点,所有的人都“鬼哭狼嚎”,但我觉得,之前可能艺术界太忙了、太火了,应该冷静一下。同样,疫情袭来,艺术家真的应该深入思考一下,自己的创作和生活。 职业或业余 不在身份,而在心态 羊城晚报:在过去的采访中,您强调创作中的业余状态。而当成为职业艺术家之后,如何处理职业与业余的关系? 彭薇:我到现在都不觉得这二者区别有多大,或许职业艺术家只是没有别的工作吧。但无论是职业艺术家还是业余艺术家,都要有一个职业的态度,这点非常重要。那就是你对一张作品的质量把关,要做到什么程度,标准在哪里?这就是专业与否的区别,跟有没有一份其他工作关系不大。 有些专业画家,如果只是不断重复自己,或者画得很潦草,那即便画一辈子,他也不见得是一个职业画家。在我这里,职业和业余是心态上的差别。 但从另一个角度说,专业画家又不妨有一种“业余”的态度。这是指真的热爱,就像一个业余爱好者一样,不要太有所求。艺术是无为,是无事之事,所以职业画家也可以“业余”。 羊城晚报:今天很多艺术家都是学院派出身,您与他们似同非同。这会带来些什么? 彭薇:院校制的有他的好,也有缺点。在南开大学的前四年,我也接受了科班教育。但我非常不适应,从思维方式到绘画习惯上一路都不适应。在我身上,有一些特殊的东西,比如父亲的言传身教。我觉得艺术千百年来都是师徒制,在画史上也有很多家族都是画家,像王羲之家族,文徵明家族……家庭影响非常重要,这对于我找到自己的“绘画语言”挺有帮助的。 链接 彭薇,中国当代著名水墨艺术家。生于成都,现居北京,南开大学哲学硕士。2000年彭薇以“遗石”系列为开端,先后创作了“绣履”“彩墨锦绣”“脱壳绘画装置”“好事成双”“遥远的信件”“七个夜晚”等众多系列,涉及平面绘画、三维装置、录像、照片等多种形式,成为中国当代艺术中以水墨为材质进行创作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