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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红明 上海《收获》杂志副主编 |
1968年,我父亲所属的空四军某部调防到了上海,军营就在虹桥机场。1971年,我在上幼儿园大班。幼儿园在机场大门口,是一幢资本家的豪宅,大树参天,每天中午我们都在老师的监视下煎熬着,待到他们去休息时,我们几个就起身悄悄潜到院子里的黑色篱笆的缺口,从那里再走上一段路,可以直接进入当年上海唯一的动物园——上海西郊动物园。多年后遇到小时候的邻居告诉我,我们进入的地方,正好就是动物园的大象馆。 每天傍晚,正在河对面小学里读高年级的姐姐,会穿过那座没有栏杆的小桥来接我。不然,我们差不多十个都住在机场里的孩子,必须排队回家。 我的母亲当年在部队开设的小工厂工作,被编入了战地救护队。我们家有一个墨绿色的束口袋,里面装着一张薄被子。半夜里,警报响起,母亲把我们从被窝里揪起来,一手拖着睡眼惺忪的我们,一手拖着那个布袋子,跟着家属们杂沓的步子,来到集合点,一辆辆大卡车已经整齐排列。男生从轮胎三两下就上了车,而笨手笨脚的我经常需要敏捷的姐姐连拉带拽才能狼狈地爬上车厢,然后,卡车疾驰。夜色浓重,很快,我又慢慢堕入梦乡,天亮回来时,完全不知道夜里去过哪里。我一度非常相信那些夜里的疾驰,是因为敌机来袭,有时候担忧自己行动迟缓,穿着许多衣服钻进被窝。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一个月回家一次的父亲,警报响起时,仍旧若无其事地躺在床上,并不跟着我们行动,才知道以往的一次又一次,其实都是演习。 那时我们“学习”的是如何防护原子弹爆炸的袭击,经常的,在放学进入机场大门后,凄厉的警报声响起,我们迅速跑向附近的防空洞隐蔽。长长的地下通道,连接着一间间小洞室,妈妈们聊天,而孩子们再匆忙,都不会忘记带上自己的饼干桶,我们在通道里串联,查看别人的储备,也会交换不同花色的饼干和食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