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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红明 上海《收获》杂志副主编 |
记忆里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的虹桥机场,地形挺丰富的,和农村的边界都拉着铁丝网,从住宅区域走得比较远,会来到荒芜的跑道,渺无人烟,遍布苔藓,其中有一种“地皮菜”。机场里的马路两旁,树林的浓荫遮蔽着高高的围墙,里面据说是油库。大门外一条小火车的铁轨,沿着铁轨回家,经常会被土狗追赶,以致我成年只要靠近各种狗,不禁心生恐惧。大院里男生喜欢玩耍的器械,比如手脚张开拉住后360度旋转的“大转环”之类,其实是空军战士训练用的器械。 我少年时的阅读,饥不择食,拿到什么囫囵吞枣就读什么,完全顾不上查字典。记得我第一次读《西游记》,心里暗暗把哪吒叫做“那托”。那时还读过姐姐借来的《虹南作战史》,今天已经完全记不得内容,但记得故事发生在北新泾,而我们附近唯一的小学就叫做“新泾公社机场小学”,于是夜幕降临的时候,便担忧地看着路旁的大河里是不是有全身穿着橡皮衣服的水鬼出没…… 有一天,我去幼儿园上学的时候,看到墙壁刷白了,以前那里有两条非常熟悉的标语,家中相册里的合影,也被剪去了。姐姐的同学的爸爸是政委,被叫走调查,她家立刻门庭冷落……多年后,和作家宁肯聊他写的以七十年代的北京为背景的“城与年”的系列小说……我告诉他,虽然当年我只是幼儿园大班,但立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包括巨变中的世态冷暖,因为我恰好生活在空四军的大院里。那是1971年,而转过一年,二月的某天,邻居的哥哥姐姐来叫我们,到虹桥机场“民航”那边去玩,据说也许能够看到美国总统尼克松的飞机。 如今,读到1972年尼克松访华《上海公报》谈判内幕的历史记录,我都会想起,那一天跟着邻居哥哥姐姐的匆匆之行。 庞大的“历史”,就这样忽然在个人的时间轴上刻下痕迹。虽然只是从旁边滑过,却具有特别的意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