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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眼云“烟”

来源:羊城晚报     2020年08月19日        版次:A11    栏目:    作者:龙建雄

  

  □龙建雄

  

  戒烟至今有五年,戒烟的动因很简单。单位每年例行组织体检,牙科医生建议我拔除多长的智齿。我和他据理力争,牙齿不痛不痒,又不碍着什么事,为什么非得要拔掉?医生说,智齿暂时没有问题,但迟早要拔掉,如果不想早些拔掉,有件事你得要马上做!我从半躺着的牙科椅子上起身坐正,问医生:什么事?医生字正腔圆地对我说,戒烟!

  我睁大眼睛看着医生,满脑子十万个为什么。医生说,你觉得牙齿土生土长在肉里牢固还是扎在腊肉里结实?你看看你的牙床就像一块腊肉,全是黑黑的烟垢。我谢过医生暂时不拔牙之恩,转身离开之时给他留下一句话:听您的,我戒烟。

  说戒就戒。第二天开始,同事如往常一样发烟,我接了过来,很礼貌地告诉他,我以后不抽烟,请不要派烟给我。我把烟递回,同事木然看着我,半信半疑。说戒烟是一场与自己的思想斗争一点也不为过,不过,顶住外界诱惑才是真正考验。戒烟的容易是相信自己说不抽就不抽,戒烟的不容易则是轻易原谅自己再抽一根没有多大关系。还好,这五年,我挺了过来。

  抽烟应该没有遗传这一说。在还未踏入社会之前,我没有抽过一口烟,甚至讨厌父亲和朋友们在家里边打牌边抽烟。我当了兵,在武汉江夏那个山沟沟里,每每和战友们谈天说地时,他们吞云吐雾,然后将烟屁股从手中或轻或重一弹,或落到眼前的水渠里,或飞去山脚那一洼泥地里,不知怎么回事,我竟然觉得战友们抽烟的样子是那么帅气,他们弹飞烟蒂那一瞬的动作是那么的优雅。有样学样,我就这样自愿加入了“队伍”,从第一根的苦涩,到两根的狂晕,再到后来的“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这个过程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一旦习惯了抽烟,也就生成了抽烟的习惯。在我吸烟的那二十年,形成了三不:起床刷牙之后不抽烟、空腹饥饿之时不抽烟、茶余饭后半小时不抽烟。现在回想起来,这“三不”确实让我少抽了许多烟,对我现在想彻底戒烟起到了一定的“助攻”作用。至少,我在抽烟这件事上有过自律。

  抽烟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曾有过一段很难忘的时光,每每遇有重要会议,要写重要材料,三两个“笔杆子”在电脑前奋笔疾书,或是五六个人的写作专班架起投影仪集体讨论提纲,这时会发现一个特别有意思的历程。先是不断有人客气地给你发烟抽,几轮之后会有人提议各抽各的,待半夜过后,开始有人要烟抽,等到东边天际发白,会有兴奋者在烟灰缸里像发现新大陆一样重新点燃那剩下一点点烟丝的烟屁股。材料终于熬成功,团队散去,留下一屋子的烟草味,烟灰缸里满是烟头,桌子台面上散落着几个捏扁的香烟盒……房间会被很快打扫干净,以便迎接第二波加班的人员到来。

  我曾经问过我很敬佩的一个材料高手,为什么一定要在写文章的时候抽烟?他说香烟就是写材料时的秘诀,手里不夹着一根烟,文思如泉涌就没有了泉眼。其实未必,我的一群很厉害的文学朋友中,他们有的人从不抽烟也佳作迭出。他们说,在风清气爽之中思考文字的跳动也是一桩美差。对此,现在不抽烟的我深以为然。

  戒烟的这五年里,还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那便是有近50年烟龄的父亲也成功戒了烟。父亲在2016年春节前一次骑行摩托车时摔伤很严重,治疗期间,医生还发现他有胆结石,幸得医术高明,父亲捡回一命。不过,医生告诫他以后必须要戒烟。他听从医嘱,很快就戒了烟。

  我半年后一次回家,发现父亲又抽起烟。我好言相劝,父亲不知从哪学来的歪理,理直气壮地告诉我,能吃、能喝、能抽就代表身体非常好!大约放纵了近一年,父亲偶尔感到呼吸有异感,自觉理亏不好意思地和我提起,我果断带他去医院全面检查。医生给出最严厉的警告,肺部不适就是吸烟直接影响导致!这次,父亲不再倔脾气,像个犯事小孩一样主动在我面前承诺不再抽烟。现在,他每天在家种种菜,按时早晚两次散步,常打电话跟我说,不抽烟之后精神倍儿爽。

  抽烟是无心,戒烟要有志。在我看来,世间最心照不宣的事大概就是这抽烟,大家都知道它有损于身体,百害而无一益,但还是有人栽种、培育,甚至拔高赞誉。我有过吸烟的历史,对它说三道四显然有些不厚道,唯有今后相忘于江湖,彼此成为过眼云烟,各自安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