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李雪涛 北京外国语大学历史学院教授 |
上世纪90年代，我带着一个国内的代表团去德国一所职业技术学校访问。在学校的大礼堂，他们给我们展示了学习建筑的学徒砌砖和砌马赛克的地方。“他们要在这里理论加实践地学习一年的时间！”一位指导学生做建筑工作的教员向我们解释道。“不就是垒砖嘛！我们那边都是民工去干，至于这么麻烦吗？”我们团里的一位对此提出异议。“这是我们德国建筑的质量保障！”教员严厉地回答说。 在一个中世纪就有着行会（Zunft）传统的国家，任何的一种工匠工种，都有着悠久的历史。有一年，当时还任德国沃尔芬比特尔的奥古斯特大公图书馆馆长的施寒微教授（Helwig Schmidt-Glintzer）带着他儿子来北京，我请他们一起吃饭。席间还有一位我们大学的Z教授。当施寒微向我们介绍他儿子在莱比锡学习厨艺时，我表示了祝贺。小伙子特别兴奋地对我说，下次去莱比锡，一定去找他，他会做一桌拿手的好菜给我吃。 之后，Z教授对我说，不管怎样，施寒微也是相当于国家图书馆馆长的职位，他儿子怎么可以当厨子？我觉得，首先，应当理解并尊重他人的选择。其次，一个年轻人全凭自己的努力而能在社会上自立，这一行为本身就是令人尊敬的。第三，德国对于职业的认识跟中国的确有所不同。德国人好像从来没有觉得厨师的地位一定就比一位教授低！ 我每次去杜塞尔多夫的时候，都会跟杜塞尔多夫大学的老校长腊碧士（Alfons Labisch）教授在老城的一间酒吧闲坐。多年来，那边的侍者跟这位曾经是城市里最有学问的学者正常地聊着天，开着玩笑。我从未见到过侍者低声下气，也未见到校长大人傲慢自大。四年小学之后，德国孩子在中学就可以分实科中学（Realschule）和文理中学（Gymnasium），之后他们会根据自己的特点决定是走职业的道路，还是上综合性大学。但德国人很少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看法，即便是理发师或建筑工人，他们也都会不卑不亢，非常自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