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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虹 钱玄同是著名的“五四”文化名人，《新青年》杂志编委之一。近年，某地高考语文卷中有一篇短文《钱玄同：真的猛士》，讲述了1918年时任《新青年》杂志编辑的钱玄同，一次次地去北京宣武门外绍兴会馆向周氏兄弟邀稿，终于约到了鲁迅的《狂人日记》《孔乙己》《药》等中国现代小说的奠基之作。据《鲁迅日记》记载，仅是1918年间，钱玄同就亲到绍兴会馆访谈27次，寄给鲁迅书信6封，为鲁迅代领薪水两次，一起外出赴宴两次。鲁迅1917年至1919年的三年时间里，共寄给钱玄同书信近40封。可见，倘若没有钱玄同身体力行的坚邀，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可能就不会出现伟大的思想家和文学家“鲁迅”的名字。 长兄包办 钱徐联姻 钱玄同虽然祖籍为浙江吴兴（今湖州市），但他与绍兴人的缘分不浅，除了与蔡元培、鲁迅、周作人等为五四新文化阵营同袍外，他的姻缘、家庭都与绍兴古越藏书楼息息相关：1904年，他与浙江会稽（今绍兴）徐氏订婚。这位徐氏，正是出自创办绍兴古越藏书楼徐氏家族的大家闺秀。1913年，他的三子钱秉穹（后改名钱三强，著名核物理学家），在母亲腹中闻着古越藏书楼的幽幽书香降生于绍兴徐氏宅邸。 钱玄同的婚姻是由其兄长钱恂包办的。 1887年9月12日，钱玄同出生于苏州。其父钱振常（1825-1898年），清同治十年进士，官吏部主事，晚年寓居姑苏，湛深经学，精于考据。他有二子：长子钱恂，号念劬，晚清知名外交家，曾任中国驻日、英、法、德、俄、荷兰、意大利等国使馆参赞及公使。次子钱玄同，他出生时父亲已年逾六旬。大哥比他年长30余岁，其子钱稻孙，与钱玄同同年，后亦成知名翻译家。钱振常于1898年去世时，钱玄同年仅11岁。1904年冬天，长兄如父的兄长钱恂为刚剪去辫子不久的幼弟包办婚姻，钱徐两家联姻。1906年5月，正在东瀛日本早稻田大学求学的钱玄同奉兄长之命返国，与时在上海念中学的徐婠贞在沪成婚。这位徐婠贞，其祖父是创办绍兴古越藏书楼的徐树兰。 筑藏书楼 惠培名家 徐婠贞的祖父徐树兰，是光绪二年的举人，曾任兵部郎中、知府等官职。越山秀水，人杰地灵。徐树兰年轻时与其弟徐友兰深受典籍书香的濡染和熏陶，家有十四经藏书楼，昆仲经常流连其间。据《绍兴方志》记载，徐树兰与其次子徐尔谷“皆喜购旧书，书贾多集其门”，家有“熔经铸史斋”，藏书宏富。1900年，这位赋闲在家的会稽乡绅，在西方文化的启迪和维新改良主义的影响下，于家乡越郡古贡院购1.6亩地，耗32960余两银，兴建古越藏书楼。徐树兰于1902年4月拟定了《古越藏书楼章程》、《古越藏书楼书目》和《给府县关于捐建古越藏书楼的呈稿》，并亲自主持编制《古越藏书楼书目》,分为经、史、子、集、时务 5部，编为35卷6册。他在《序言》中写道：“人才之兴，必由学问；学问之益，端赖读书。……探知五大洲万国盛衰强弱之由，罔不视文教之兴废以为准。……树兰自维绵薄，平日购藏书籍虽仅七万余卷，窃愿公诸同好，于郡城西偏，购地建楼，为藏书观书之所，并酌拟章程。岁需经费，亦由自捐。请诸疆吏，上闻于朝，以垂永久。” 徐树兰为古越藏书楼殚精竭虑，因心力交瘁，未等藏书楼完工即一病不起。1902年6月15日，徐树兰病危。弥留之际，他邀集乡绅马传煦等前来，郑重出示《古越藏书楼章程》及呈文手稿，嘱咐长子徐元钊及次子徐尔谷等必须继承父业，按《古越藏书楼章程》办好书楼，并要求儿辈承诺：每年须捐款一千银圆充作藏书楼日常经费。嘱托完毕，与世长辞。 古越藏书楼于1903年建成，并于1904年正式向社会开放，据说绍兴城为之轰动，读书人奔走相告。蔡元培书写的一副楹联：“吾越多才由续学，斯楼不朽在藏书”，悬挂于诵芬堂正厅两侧。是年夏，张謇撰写《古越藏书楼记》，文中赞扬“仲凡（徐树兰字）先生举累世之藏书，楼以庋之，公于一郡，凡其书一若郡人之书。”此后古越藏书楼主要由次子徐尔谷，即徐婠贞的父亲主持具体馆务。在管理方法上除继承类似天一阁等私家藏书楼的传统外，又吸取国外的图书管理先进经验。古越藏书楼的出现，标志着中国私人藏书楼向公共图书馆的过渡，也标志着中国近代图书馆的诞生。其中的藏书虽仅供阅览而不出借，但环境清幽，起坐舒适，是读书的好地方，当地的读书人受惠颇多。据说，蔡元培曾在古越藏书楼阅书经年。而未来的历史学家范文澜，其故居与古越藏书楼仅隔一座小桥，在其1909年负笈上海浦东中学堂之前，也曾是出入藏书楼的常客。 有子三强 国家元勋 钱玄同和徐婠贞婚后育有六个子女，其中三个早夭。成活的孩子分别是：长子钱秉雄、三子钱秉穹和五子钱德充。钱秉雄1925年毕业于由蔡元培等创办的北京孔德学校中学部，1927年从中法大学孔德学院预科毕业，1933年回到母校执掌教鞭，后当上北京孔德学校教务主任。1937年，钱玄同亲自为自由恋爱的长子钱秉雄与徐幽湘举行订婚仪式，并即兴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称赞自由恋爱是进步的，他大声呼吁：“反对包办式的婚姻！” 原名钱秉穹的三子，即后来成为“两弹一星”元勋的著名核物理学家钱三强。1913年10月16日，钱秉穹出生于浙江绍兴古越藏书楼后进的徐家宅邸。他是闻着古越藏书楼的幽幽书香降临人世的。翌年8月，徐婠贞怀抱不满十个月的秉穹北上，与在北京高等师范学校附中任国文教员的钱玄同团圆。1926年，13岁的秉穹在北京孔德学校念书时，与同学李志中及周作人之子周丰一交好。他体魄强健，而志中体格瘦弱，周丰一便给他俩分别起了“三强”和“大弱”的外号。有一次志中给秉穹写信，抬头便称其“三强”，而落款为“大弱”。这封孩子们之间互称绰号的调皮信，恰巧被时任北京师范大学教授的钱玄同看见。他认真地说：“我看这个名字起得好，但不能光是身体强壮，‘三强’还可以解释为立志争取德、智、体都进步。”在父亲钱玄同的肯定下，此后，“钱秉穹”正式更名为“钱三强”。 1939年初，为解决《新青年》同仁、已牺牲的共产党人李大钊的子女生活困窘和筹措他们赴延安的路费，钱玄同拖着病躯，四处联系买家变卖李大钊的藏书，以解其子女的燃眉之急。1月17日傍晚，他刚进家门，即感身体疲惫和头痛欲裂，家人立即将其送往医院，确诊为突发右脑脑溢血，经抢救无效不幸病逝，年仅52岁。就在这一年，正在巴黎大学镭学研究所居里实验室攻读博士学位的钱三强，完成了他的博士论文《α粒子与质子的碰撞》，1946年荣获法国科学院亨利·德巴微物理学奖。闻着古越藏书楼的幽幽书香出生的他，在核物理的科学世界里，取得了举世瞩目的辉煌成就。
